凝重。
“孙文斌、张书诚、李向学尔三人需加倍用心,心无旁骛。”周夫子的语气明显更为郑重,“二月县试,四月府试,童生一试,虽只是入门,却也是尔等读书人功名之始。关乎前程,不容丝毫懈怠。自明日起,午后延长一个时辰,加讲制艺破题与经义诠释,务必娴熟于心。”
孙文斌三人神色一紧,连忙躬身称是,肩头仿佛瞬间沉了几分,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而另外两个十三四的人,则被夫子直言告知火候尚欠,笔力、经义理解皆未纯熟,需再摒除杂念,潜心攻读一年,下年方可一试。那两人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也只能恭敬接受。
也有一些学生今年不再来了。青文注意到,有几个只为识字算账而来的同窗,座位空空如也。他们已认够了日常所需的字,算盘也打得噼啪响,足以应付日后当家理事、学徒经商之需,学问之路于此便告一段落。
或许在某个收拾书箱的午后,他们也曾回头,复杂地望一眼这洒满他们数年少年光阴的院落,然后转身,毅然汇入田间地头或市井店铺的洪流,开启另一段属于他们的、平凡而真实的人生。学堂,于他们,只是一段有用的过往。
课业分派已定,学堂里便响起了层次分明、交织混杂的读书声。蒙童那边是稚嫩而卖力的“人之初,性本善”,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青文这边是略显生涩却认真的“混沌初开,乾坤始奠”,充满了对新知识的渴求;而孙文斌那边,已是抑扬顿挫、力求深意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承载着对前程的期盼。
枣木戒尺静静躺在夫子案头,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警示着规矩,也鞭策着懈怠。
周夫子踱步其间,时而驻足倾听蒙童的朗读,耐心纠正发音;时而俯身在青文书案前,讲述某几个字的典故;时而在孙文斌身旁,低声讨论破题的角度。阳光透过旧窗棂,分割成一道道光束,照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清晰地照亮了这一室之内,二十几张年轻的面孔,以及他们身后,那已然分野、迥然不同却又在此刻并行的前程与命运。
青文摩挲着《幼学琼林》光滑的封面,感受着指尖下细微的纹理,知道属于自己的、平凡却坚定的耕读之路,又向前踏出了踏实的一步。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此刻,他心中充满的不再是迷茫,而是沉静向学、格物致知的力量。窗外的老梅,枝条上已萌发细小的芽苞,蓄势待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