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连日来的紧张、喧嚣仿佛都在这熟悉的静谧中沉淀下来。
王桂花见他父子俩回来,忙不迭地端出热汤热饭,又追问着府试情形。
青文只拣那能说的说了些,绝口不提考场的艰辛与等待的煎熬,更没说那第十七名的惊喜,只道是侥幸得中。
次日去学堂拜访,周秀才并未多问考试细节,只捋须看着他,眼中含着欣慰与更深沉的期许:“府试既毕,名次已定,便暂且放一放。这些时日在家好生温书,将四书五经重新梳理一遍,以待来日。”
这正合青文心意,他确实需要时间沉淀,消化府试所得,也需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
家中此时正忙得团团转。秀兰的婚期定在五月末,满打满算只剩下不到一月的光景。
王桂花将这几年自家种的和别家买的好棉花取出来,去镇上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又带着秀兰没日没夜地赶工。
秀兰的嫁衣用的是那匹最鲜亮的朱红色绸缎,王桂花亲自操针,在衣襟袖口绣上缠枝莲花,寓意“连连高洁”。又让秀兰用一匹靛蓝细布给张维安做了身家常衣裳,一匹鹅黄色的给秀兰做家常衫裙。
“这藕荷色的,给你未来婆婆做件比甲;这块黛青的,给你公公做双鞋面……”王桂花一边比划着布料,一边细细嘱咐秀兰,“新媳妇进门,这些针线礼数不能少,妯娌姑子那边也要顾及到。”
秀兰低头应着,手里的针线走得又密又匀。陈满仓将府城买的东西给她时,秀兰惊喜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只觉得每个都喜欢:“让爹和弟弟破费了……”
陈家上下忙着做衣裳被子,王家庄王木匠家也在忙着。秀兰相看过后王桂花就走了趟娘家,请自家父亲和弟弟,给秀兰打嫁妆箱子。
王木匠听说外孙女定了镇上有名的回春堂张家,高兴得不得了,当即拍板:“不仅要打一对上好的樟木箱子,还要给秀兰额外做一对梳妆匣子,一个放首饰针线,一个装压箱钱!”
这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嫁到桃李村的陈秀荷也带着小桃花回来了。秀荷抱着小桃花,将一个小布包塞到秀兰手里:“姐没什么好东西,这匹浅蓝色夏布给你做件夏衫。还有这对银丁香,是娘当年给我的,你戴着出门子。”
姐妹俩在屋里说着体己话,秀荷看着妹妹飞红的脸颊,轻声道:“张家是积善人家,张家那小哥……姐去镇上赶集时也见过两回,是个温和知礼的。你过去后,好好过日子。”
秀兰红着脸点头,手里还做着针线活。
王家打好嫁妆箱子就赶忙送了过来,樟木的香气弥漫在屋里。王老爷子手艺果然精湛,箱子榫卯严丝合缝,漆面光可鉴人。那对梳妆匣子更是精巧,一个分层设格,一个带着暗扣,秀兰爱不释手。
五月中的一天,青文正在家中看书,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村长兴奋的吆喝,声音洪亮得半个村都能听见:“满仓!满仓!喜报!青文府试中了!第十七名!咱们县今年就中了三个,县里两个,咱村一个!咱们陈家也出才子了!”
原来,官府的正式喜报,这才由县里派人通知,比府试张榜晚了几天,却更为隆重正式。
他虽然早知结果,但由官府正式宣告,感受又自不同。
村长手里挥舞着一张朱漆报帖,满面红光,身后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乡邻:“府试中了,那是不是就是童生老爷了?娘嘞,咱们村也有童生老爷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小河湾村。前来道喜的乡邻络绎不绝,小院里挤满了人。
王桂花拿出准备好的花生瓜子分给孩子们,陈满仓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连声说着“同喜,诸位同喜”。
周秀才也特意派人送来一副新写的字:“璞玉初琢,前程可期。” 。
先前那些背地里说酸话的,此刻也换上了灿烂的笑脸。十三岁的童生,如此年轻,以后中秀才也大有可能。要是小河湾村真的出个秀才,以后出去别人也能高看自己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