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如一,言行皆正。此乃根本之策。”
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刘教习微微颔首,这是今日他第一次明确表示赞许:“不错,触及根本。坐下。”
接着,他又问了几人,有人答得中规中矩,有人紧张得语无伦次。
一个坐在角落,名叫孙浩的瘦小新生,被问到“何为‘居敬而行简’”时,憋得满脸通红,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几乎要哭出来。
他身上的粗布衣服打着补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刘教习看了他片刻,并未呵斥,只轻轻一叹:“坐下吧,课后多读注解。”
课堂气氛时而凝滞,时而因钱有福之类的人物冒出几句“高论”而泛起些许波澜。
“陈青文。”刘教习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文起身:“学生在。”
“安平县周秀才赞你于《孟子》有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句人人会背。然则,如何算是‘独善’?蛰伏乡野,只求饱读诗书,算否‘独善’?”
这个问题颇为刁钻,考的是对儒家进退之道的深层理解。学堂里安静下来,连钱有福也好奇地扭头看向青文。
青文沉吟一瞬,谨慎答道:“学生以为,‘独善其身’,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乃是于困顿之时,坚守节操,砥砺德行,精进学问,如璞玉待琢。其身正,其学实,方能于‘达’之时,有济世之才与德。若蛰伏期间放纵懈怠,则‘达’时亦无能为矣。故‘独善’是积累,是准备,非是逃避。”
他没有空谈高尚,而是将“独善”与未来的“兼济”联系起来,强调了其间的积极准备意味。
刘教习听罢,凝视他数息,方才缓缓道:“能见及此,算是不错。记住,‘善其身’是根基,‘济天下’是志向,二者本是一体。坐下。”
一堂课下来,众生百态。有李逸之这般沉稳睿智的学霸,有钱有福这般活泼外露的显眼包,有张鹏这般家境优渥却学业懈怠的老油条,也有孙浩这般家境贫寒、性格内向的新人。
陈青文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门后不仅有深奥的经义,更有形形色色、性格迥异的同窗。
休息的钟声响起,学堂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学子们纷纷起身活动,有的快步出去更衣,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
钱有福立刻凑到李逸之旁边,拍着马屁:“逸之高才啊!刚才那番见解,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李逸之只微微颔首,淡然道:“钱兄过誉。”便不再多言。
钱有福也不觉尴尬,又转向旁边与人一起唠嗑。
张鹏则带着几个跟他差不多打扮的富家子,聚在窗边,高声谈论着县城里新来的戏班,言语间不乏对丙班学风和某些“穷酸”同窗的鄙夷。
赵铁柱咋舌道:“我的娘诶,这课上得,手心都出汗了!青文,逸之,你俩脑子是咋长的?”
梁识低声道:“瞧见没?那个张鹏,家里是开粮行的,来了两年还是丙班。”
梁识又用眼神示意钱有福,“那就是个活宝。孙浩……唉,听说家里挺难。”
他快速地点了几个主要人物,“咱们丙班,以后少不了热闹。”
陈青文默默听着,心中了然。在这松韵书院,在这丙班学堂,他要学习的,远不止书本上的圣贤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