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写得密密麻麻、满是修改痕迹的草稿纸,扫了几眼,目光在他那试图条分缕析却难免稚嫩的论述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能考后立刻反思自身不足,并主动求教,这份向学之心,远比一时的成绩更为可贵。
他放下稿纸,沉吟道:“你能有此问,甚好。治学如筑台,须根基深厚。四书五经是根本,需时时温习,常读常新,此乃‘本’。”
“然欲明经世致用之学,史籍不可不读。”
他略一思索,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竹纸上写下几部书名,“《史记》、《汉书》,乃史家之宗,先熟读此二者,可观兴衰之迹,明人事之理。其后可渐次涉猎《资治通鉴》,学习史家论断。”
“多谢先生指点!”
自那日起,陈青文仿佛变了个人。他不仅完成了刘教习布置的日常功课,更将先生推荐的书目奉为圭臬。
上午刘教习讲完课,他不再是立刻埋头整理笔记,而是会快步上前,将自己预习或阅读史书时产生的疑问,或是课堂上某个未能完全消化的要点,一一向先生请教。
问题或大或小,有时是某个典故的出处,有时是某句经文的深层义理,有时则是读史时对某个历史人物选择的困惑。
刘教习起初只是简略回答,见他问得勤,且问题渐渐切中要害,解答也便愈发详尽起来。
回到斋舍,他的“学问探讨”也并未停止。完成自己的功课后,他常会将一些自己苦思不解,或是觉得同窗或许有不同见解的问题拿出来讨论。
“铁柱,梁师兄,你们说,这‘君子远庖厨’,是真不让君子进厨房,还是另有所指?”他拿着《孟子》发问。
赵铁柱正对着自己的笛子运气,闻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道:“俺觉得吧,就是字面意思!君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哪能天天围着锅台转?就像俺爹,地里活儿都是他拿主意,做饭都是俺娘来。”
话虽质朴,却也让青文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了“分工”与“仁术”的关系。
梁识则会翘着脚,啃着杂粮饼,漫不经心地说:“要我说,孟夫子这是打个比方。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重点是那颗仁心!难道君子在路上看见杀羊也要捂着眼睛跑开?那不成笑话了!”
他这带着几分戏谑的解读,反而让青文对“不忍之心”的普遍性有了更生动的理解。
而当问题涉及经义辨析或史实考证时,李逸之便成了他最重要的请教对象。
“李师兄,《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祭仲谏言‘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若当时郑伯听从,是否便能避免日后之祸?”青文会拿着书,指着具体的段落求教。
李逸之通常会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听完他的问题,略作思忖,然后清晰地道出自己的见解:
“祸根已种,非独在段。郑伯其心,忌刻已久,纵使早为之所,亦恐生他变。祭仲之谏,在于防微杜渐,然人心之变,非外力可全控。读此篇,当思‘慎始’之要,亦需明‘人心难测’之理。”
他的回答往往能直指核心,引发出更深层次的思考,让青文有茅塞顿开之感。
就在这般充实的求索中,时间悄然流逝。月考的成绩,这两日先生们也批阅完毕,即将在明日张榜公布。
书院里关于排名的议论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重新弥漫起一种混合着期待与不安的气氛。
这日傍晚,一个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学子间激起了不小的涟漪——据说,此次甲乙丙三班在书院的共六十名童生统一排名,丙班的李逸之,竟然高居第十名!
消息传到丙班时,梁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赵铁柱瞪大了眼睛,连呼“俺的娘嘞”!
陈青文在震惊之余,回想起李逸之平日里的沉静渊博,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然而,关于其他具体人的排名,传言却语焉不详,只知道张鹏似乎也不错,钱有福定然榜末。
而陈青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