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醉醺醺的大舌头虽然唱走了几个调,可嗓音清亮悦耳,竟也唱出了柳三变这词里的几分婉转悱恻。当其时柳七的词集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这个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死后却靠妓女出资安葬的白衣卿相,已成了教坊青楼里的神明。
子杞从前曾数度读到这词,疏无感觉,不想今日听冒襄醉酒中唱来,别有一番滋味。但觉一段愁绪锁在胸口,憋闷之极。他不由举起酒碗,又干尽了这一碗,只是越喝越觉清醒,愁情却徘徊不去。
“你知道我,我练的是什么功法?”冒襄左手拄着脑袋,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肘上,让桌子也向他这一边倾斜。他的右手碰到了半满的酒碗,洒了几滴酒液,却终究没有倾倒,子杞几乎听不清他含糊的声音。
“我自十一岁被授藏锋宝剑,十三岁得剑灵,此前三年之间学遍龙虎山剑术,又穷三年而习术法,别人都说我沾之即会,学而能通。然而我练这‘紫雷印’,却四年而不成,近日郁火积于任脉,几乎有走火入魔之象。你,你可知是为何?”冒襄的舌头渐渐捋直了,虽然仍不免大舌头,可毕竟不让听的人太累了。
子杞自然只有摇头的份儿。冒襄自己也摇头,举起碗又要喝,半碗酒倒有大半倒进了脖子里。他顺手把碗放在桌上,脑袋离了左手的依靠,没成想竟变得其重无比,脖子一时间没适应新重量,向前一折,“梆”的撞在了桌子上。
“哎呀!醉成这样,还逞能要喝!”子杞连忙起身过去扶他,这一下撞得不轻,额头上通红的一片。冒襄拄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摇头惨笑道:“心魔不除,我我一生也修不成‘紫雷印’!”
“修不成就修不成,打什么紧。”子杞从没见他露出这样凄惨的表情过,只当他是酒后发疯。
“不行!”冒襄猛地大喝了一声,吓得子杞后退了一步。只见他双目圆瞪,身子没有倚靠摇摇晃晃却也没有倒下,“我非要修成此术,叫天下道貌岸然之辈尽皆胆寒!”
他上身忽然一折,颓然倒在桌子上,弄翻了酒碗,洒了一身酒渍。他趴在桌上低声喃喃道:“可是我除不掉我的心魔啊。呜哇!”一股酒气忽然涌上喉咙,他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呕吐起来。
呕吐了几大口,被酒精麻木的大脑有了清醒的迹象。于是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她已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午夜低回时唯有靠酒精驱赶。
那一年他刚开始修习‘紫雷印’,只是诸法不顺,便和师父下山去散散心。当其时,华山正好举行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五岳封剑大典’,折铁受邀,便携了他一同去观礼。那是场剑仙界极难得的盛会,名家冠盖,少长咸及,令人目不暇接。
只是当他在人群中看到她时,所有的这些对他都失去了意义,他眼里只剩下她那一袭衣裙,风华绝代。她是当天的主角,以桃李年华得到五岳封剑的绝大殊荣。其实那天不知有多少人在仰望她,而他不过是无数痴人中的一个罢了。
回山后他曾一度苦练,继而消沉多时。所谓的天资纵横在她面前,显得多么暗淡无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