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末谓之初夏,气序清和,昼长人倦,杭城的百花也开到了极绚烂的时刻,莺啼燕语,并非一语所能尽述。
杭州府治在流福坊桥右首,向左去不远即入近民坊巷。一个落魄书生从府衙侧门里踉跄行出,一个差役跟着出来,在他身上推推搡搡,很不友善。那书生站在上书“迎春”的亭匾下大呼道:“吾有经国之文章,太守奈何不用?”
那差役喝道:“府治重地,叫嚷什么,想挨板子不成?太守怜你是个文弱书生,不来治你的罪,别不知好歹!”
书生扶正了头顶的方巾,瞪着眼睛辩解道:“学生是为太守大人进献文章而来,何罪之有?”那差役哼了一声,说道:“还敢问什么罪?你还真是念书把脑子也给念糊涂了,单单是你诽谤朝廷新法一件,就够把你送大狱的!快走,再来聒噪,差爷的杀威棒可不认人!”
书生一挺胸膛,凛然道:“我何曾诽谤过新法?新法之本在于强国惠民,本朝积弱已久,确是到了非变不可的程度。王丞相远见卓识,铤天下之险而力行新法,决心令人敬佩,只是其中多有不尽人意之处,恐怕到头来,千里之堤,便要溃于此蚁穴!”
“呸!臭酸丁!快滚!快滚!”差役“嘭”的关了府门,临走前还狠狠啐了一口。那书生吃了一鼻子的灰,苦笑道:“我可真是急得疯了,竟和一个衙役说这些,不是自讨没趣么?”
“公子说新法有疏漏之处,可愿详细道来?”这时却有一位中年文士从巷子里出来,走到这人面前,徐徐问道。书生虽见来人布衣打扮,却也不敢怠慢。这流福坊桥右,杭州府治连着三通判、安抚司、运司衙门等一干官府重地,来人气质清贵,举止不似平民,保不准就是哪个衙门里的大人。
书生作揖答道:“本朝自太祖建国,虽然砥定中原,开创了万世帝业,然而四夷未平,使得我中原腹地受群狼窥视,此可谓本朝先天不足,是第一弊也;本朝官制沿袭于前朝,其中名实不符,食其禄而不居其事者多有,此为第二弊也;朝廷边患深重,需的养重兵以御,朝廷除百万禁军不记,其余各路州军、湘军不计其数,这些冗军大多上不得战场,又坐吃粮饷,此为第三弊也;本朝吏俸虽丰于前朝,犹不能使官吏养廉自守,吏治兴革,此为第四弊也。学生以为,国朝当务之急,是此四弊也。凡此四弊不除,则变法不过是空谈。然而王丞相之新法,哎,敛财之法又岂是强国之本?”
那中年文士抚掌笑道:“妙论!妙论!小兄弟的见解入木三分,让人眼界一开。”走上前来,抓住那书生左手,笑说:“弄潮楼的鲈鱼是杭州一绝,白滩酿亦是佳品。走,走,随我去小酌几杯,再听阁下高论!”
这人行径,书生不觉孟浪,反觉豪放,心中很是欢喜,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随他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还未知人家姓名,说道:“小生姓秦名轩,字少观,是扬州人氏。还未请教先生尊姓?”
文士朗笑道:“湄洲苏大。”
秦轩大吃一惊,瞪着眼睛叫道:“先生,你你是大学士苏旷!”秦轩退后三步,抚平了上身的褶皱,朝着苏旷拜了三拜。苏旷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说道:“这是为何?苏某不敢受此大礼!”
秦轩朗声道:“苏学士是天下柱石,文人脊梁,学生自幼读圣贤书,常以文人自居。大贤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