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他忽然转身问。
铁生挺起胸膛:“有啥好怕的?您说过,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来世我还当兵,还打鬼子。”
“团长,咱们还有子弹,拼了!”
“现在每人还剩多少?”
铁生低头看了看枪膛:“三发。”
“两发!”
“两发!”
“五发!”
……
“我的打光了。”
有人转头问:“团长,你呢?”
王风靠着墙,声音平静:“突围时顺手从一个鬼子身上扒下来的,还有二十多颗。”
“还是团长有本事!加起来三十多发,再干掉三十多个小鬼子,咱不白死。”
铁生瞪眼吼道:“胡说八道!要是团长有个闪失,我们全完了!”
他扫视剩下的七名战士,目光沉稳。
这些人都是老面孔,可此时,他说出的话像钉进地面的钉子,没人反驳。
“罗富、木头、成子、锄头……”
铁生咬着牙,“咱们不能让团里的人寒心。其他兄弟还在等团长回去。等鬼子靠近,我带头冲,你们跟上,把火力引走,送团长走。”
“明白!”七人齐声答。
王风轻笑着看他,眼里有一丝暖意。
当初那个胆怯的新兵,如今站得笔直,说话有棱有角。
时间真快。
战争最能让人长大。
咳……咳……
他悄悄把咳出的血抹在裤腿上,咧嘴一笑:“谁让你们擅自定计了?都报报年纪。”
“我二十。”铁生挠头笑。
“二十二。”木头闷声道。
“二十一。”
“十九。”
……
王风点点头:“平均二十出头,全都比我小。早说过,咱们是兄弟,不论官职。按年龄,我就是你们大哥。哪有大哥让弟弟去送命,自己逃跑的道理?”
他挪了挪身子,背靠土墙,肩膀终于得以放松。
“别说我不讲情义,就算你们豁出去引火,我也逃不掉。这屋子四面全是敌人,几百双眼睛盯着。咱们没翅膀,飞不出去。就算冲出去一步,也躲不过鬼子的炮火。”
他语气轻松,像在聊家常,可屋里的空气却越来越重。
没人接话。
事实摆在眼前。
哪怕七人全死,换王风一条命,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是团长,也是血肉之躯。
困在这残垣断壁中,被围得水泄不通。
想活?
只能赌命。
“铁生,别打这个主意了。”
王风望着窗外的灰天,“现在是难,但不是绝路。还有机会。”
“小鬼子不是想抓活的去领赏吗?那就趁他们得意忘形,咱们先下手为强。天亮前解决进屋的敌人,夺了弹药,从后门冲出去。”
“明白!”
“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天要塌也等天亮再说,都闭眼养会儿神。”
后室安静下来,王风慢慢合上酸涩的眼皮,短暂地陷入沉静。
黎明前的天空依旧灰暗,但已不如深夜那般漆黑。
微弱的光从木门缝隙渗入,落在铁生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铁生扫视其余七人,眼神坚定。
七人无声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战,没人指望活着出去。只为让团长活着突围。
天边泛白。
小佐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盯着眼前这间破旧后室。
王风,新三团的头目,此刻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份功劳,仿佛伸手就能攥住。
“攻击、抓住他们!”
命令一出,两列日军端着步枪,缓缓逼近。
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几乎踩在耳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