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抢你这个河南侉子!叽叽喳喳嚷什么?有本事你回河南唱你的梆子戏去啊!”
“得了吧得了吧,吵吵啥呢?瞧你们那点出息!床?这破庙里能寻出张床就不错了,谁还能睡上席梦思?凑合着过呗。”
“就是!有本事冲鬼子横去呀,现在为个狗窝争得脸红脖子粗,算哪门子英雄?”
“他们敢吗?依我看啊,一个个都是屋里称王,上了战场立马变缩头乌龟。”
姜龙照例踱进破庙,走向他惯常占据的那个位置。那里恰好被坍塌的断墙围护着,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软草,风雨不侵,冬暖夏凉。
他始终坚信,当年庙宇未毁之时,这地方定是专供菩萨安坐之所;即便不是,至少也是怒目金刚的宝座。
可今日却有人不开眼,竟敢躺在他的地盘上。
姜龙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个以扭曲姿势蜷在稻草上的于老依,后者顿时浑身一颤,慌忙从草堆上爬起,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方才还叫嚣要占地盘的于老依,此刻彻底蔫了。
姜龙,东北汉子,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庙中众人没有一个敢轻易招惹。
在这破庙之中,一切仿佛退回蛮荒年代,拳头最大者便是主宰。
他向来独占最优资源,尽管在外人眼中,这些所谓“资源”不过是些破布烂草罢了。
此时置身人群之间,姜龙宛如一位凭武力登基的土皇帝,心满意足地窝在自己的角落里,周围目光唯有敬畏与艳羡,不敢有丝毫觊觎。
有人开始打趣,自然不敢拿姜龙开刀。
“哟,于姥爷今儿咋啦?不是刚还嚷着要抢头号床位吗?怎么一眨眼工夫就乖乖让出来了?”
“嘿嘿,还不是因为拳头不够硬呗!”
于老依无法反驳,只得自认倒霉,嘟囔道:“哎,谁能料到他龙大爷今天心血来潮,特意跑这儿来睡觉哩!
俺可不跟你们吹嘘,俺真不孬!俺从老家一路杀出来,见过多少鬼子,打过多少仗,那场面,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哪个懂呦!”
“你就继续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
“真要说鬼子,谁没见过?”
还不是两条腿,两条胳膊,一个脑袋,就是那眼珠子瞪得大了些,吓人了些。
当时几十个,不,是几百个鬼子,朝我们这边冲过来,结果呢?
老子照样趴在战壕里,端着枪,瞄准,开火,再瞄准,再开火,一枪接一枪……
“那你到底有没有打死过鬼子啊?”
胡图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这还用问?你瞅他那副熊样,准是一根鬼子毛都没碰着。”
“不……不是……我是没打中,小鬼子滑得很,放一枪就缩回掩体后面去了……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能干掉他们!”
“算了吧!你这种货色我见多了,上了战场腿不哆嗦就不错了,还敢杀人?鬼子站你跟前你都不敢扣扳机!”
“你别侮辱人!拼刺刀那会儿,老子抄起大刀就往上冲,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抡着刀片子乱砍!”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那你到底杀了几个鬼子?”
筐瓢一愣,拼命回忆着自己究竟有没有砍中敌人。
其他人却哄笑起来:“哎哟——你这傻瓢,怕是闭着眼瞎舞的吧!”
哈哈哈——
破庙里的这群人,肚子里塞着些杂粮野菜,这会儿却笑得东倒西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忽然,一个声音又冒了出来:“你们说的全是吹牛皮!要讲杀鬼子的事儿,还得听我说……”
正眯眼躺着的姜龙,在铺着稻草的“土皇帝”床铺上翻了个身,粗声打断了李家胜:妈拉个巴子的,你们这群瘪犊子,还让不让老子睡觉?
爱吹牛?
溃兵、败兵、逃兵,一群软蛋兵,最没用的东西!
几十万人让几万人打得稀里哗啦,还有脸在这儿叽叽歪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