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从冻彻骨髓的黑暗中挣扎出来,意识如碎裂的冰片艰难拼凑。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全是浓重的血腥气。
身下是干燥的、带着腐朽木头气味的枯草,身上压着一件沉甸甸、带着陌生体温和铁锈般凛冽气息的厚重外袍。
他猛地睁开眼,撞进一片跳动的、昏黄的光晕里。
摇曳的火光勾勒出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沉默地坐在对面,像一尊凝铸在阴影里的铁像。
火光在那人冷硬的侧脸线条上跳跃,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苏渺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他单薄的胸膛——恐惧瞬间攥紧了他。
意识像是沉在冰海深处,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着,一点点往上浮。彻骨的寒冷包裹着每一寸骨头缝,每一次试图呼吸,胸口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浓重的血腥味堵在喉咙深处,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呛咳。
黑暗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昏黄的光晕刺入眼帘。身下是干燥粗糙的触感,带着腐朽木头和尘土的气息。一件沉甸甸的、带着陌生体温和一种类似铁锈、又似冬日松针碾碎后冷冽气息的厚重外袍,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
苏渺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火堆跳跃的、温暖又令人不安的光圈在晃动。光圈中心,一个异常高大、沉默如山岳的身影,背对着火光,坐在离他不远的对面。那人隐在庙内残破神像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火光只吝啬地勾勒出他冷硬如岩石的侧脸轮廓,紧绷的下颌,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直线的薄唇。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铁铸雕像,只有偶尔火舌舔舐柴薪发出“噼啪”轻响时,那身影才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恐惧,冰冷而黏腻的恐惧,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狠狠攥住了苏渺的心脏。靖安侯府后院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柴房,嫡母柳氏尖刻怨毒的咒骂,大哥苏承志带着狞笑踩在他手指上的靴底……所有屈辱和濒死的绝望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压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想把自己缩进枯草堆里,却扯动了胸腹间不知名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溢出唇瓣。
那个沉默的身影动了。极其缓慢地,如同蛰伏的猛兽在黑暗中调整姿态。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枯草堆上瑟瑟发抖的少年。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即使在跳动的暖色火光映照下,依旧深不见底,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瞬间锁定了苏渺。
苏渺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铁锈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身下的枯草也发出窸窣的轻响。他想逃,可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冰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完了……他绝望地想,刚逃离狼窝,又落入了更可怕的猛兽口中吗?这冰冷的目光,比苏承志的鞭子更让他胆寒。
一个粗粝、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在破庙里响起,如同砂石摩擦,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醒了?”
苏渺的回应只有更加剧烈的颤抖和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他把自己蜷得更紧,几乎要缩进那件宽大的外袍里去,只留下一双惊恐睁大的眼睛,在昏暗中像受惊小鹿般湿漉漉地反射着火光,死死盯着萧执,仿佛那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萧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被这过度的恐惧刺到了。他沉默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瞬间笼罩住枯草堆上那小小的一团。苏渺猛地闭上眼,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粗暴对待——或许是逼问,或许是直接了结他这个“麻烦”。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或呵斥并未降临。
一个粗糙却温热的物体,带着食物朴实的香气,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细碎伤疤和老茧的大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