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三株西府海棠,夜风拂过,落英缤纷如碎雪,在青砖地上铺出层淡粉色的绒毯。
他按密信指引,在第三株海棠下拨开腐叶,铁锹插入泥土的瞬间,触到块坚硬的物体。紫檀木盒被挖出时,表层还沾着新鲜的根须,打开的刹那,里面的卷轴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与苏渺袖中的残镜产生共鸣,震得他手臂发麻,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游走。
果然在这里。 个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像碎冰落进玉盘。
苏渺猛地抬头,只见墙头上立着位穿月白裙的女子,正是白日里在茶馆遇到的那位。她手中握着柄乌木折扇,扇骨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月光下流转,竟与顾府门环的黑曜石形成诡异的呼应,一红一黑,像两颗对峙的星辰。
又是你。 苏渺握紧木盒,短刀在袖中蓄势待发,刀柄的绳纹已在掌心勒出红痕,姑娘到底是谁?
女子轻笑一声,从墙头跃下的姿态轻盈如蝶,裙摆扫过海棠花瓣,带起阵清冽的香气,像是将整个寒潭的水汽都裹在了身上:自然是帮你的人。 她用折扇点了点木盒里的卷轴,扇尖的宝石与卷轴的红光相触,激起细碎的火星,这《星隐山居图》的真迹,当年是你母亲亲手送给顾老夫人的。影阁手里那幅,不过是掺了狼毫的仿品。
苏渺的呼吸骤然停滞,残镜在袖中烫得惊人: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 女子的目光落在他袖中露出的镜角,瞳孔微微收缩,我还知道,守心镜的另一半在宁王手里。 她忽然凑近,檀香混着冷梅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压得极低,像夜风穿过石缝的私语,沈青崖让我转告你,三日后的上元灯会,宁王会带着镜碎去祭月坛。
沈青崖!这个名字像块冰投入滚水,苏渺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海棠树干上,枝头的落英簌簌扑了他满身:你是他的人?
我是观星台的人。 女子收起折扇,露出腕上的银链,星盘吊坠在月光下转出细碎的光斑,与影阁、玄甲卫都不相干,只负责守护地脉流转。 她指了指木盒里的卷轴,语气陡然急促,快走吧,顾府的护院已经过了月亮门。
苏渺刚将卷轴塞进怀里,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夹杂着灯笼碰撞的闷响。他跟着女子翻墙而出,落在巷子里时,恰好撞见个提着羊角灯笼的老仆 —— 是顾府的管家顾忠,去年云麓书院春宴时见过,当时他还笑着给学子们分过桂花糕。
苏公子? 顾忠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灯笼差点脱手,烛火晃得他满脸沟壑都在颤抖,您怎么会......
我来找顾大哥。 苏渺按住腰间的木盒,能感觉到卷轴的红光透过布料传来,他在家吗?
顾忠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像秋风里的枯叶,手里的灯笼晃得更厉害了:公子...... 公子被侯爷禁足了,说是...... 说是要他下月迎娶宁王的侄女,正在屋里抄《女诫》呢。
苏渺的心猛地沉下去。顾砚性情温润却极有主见,当年连山长的罚抄都敢据理力争,怎么会屈从这种安排?定是顾府遇到了天大的难处。他看向身旁的女子,对方正用折扇轻敲掌心,眉峰微蹙,显然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
老管家,顾府是不是丢了幅古画? 女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顾忠惊得抬起头,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姑娘怎么知道?那画是......
是玄甲卫的密档伪装的吧。 女子打断他,折扇指向顾府深处,影阁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想引顾府动用私兵寻找,好给宁王借口查抄府第。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冷意,毕竟,谁都知道顾老将军当年掌管玄甲卫密档库。
顾忠的膝盖突然一软,若非及时扶住墙根,差点当场跪下。他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灯笼罩子被指甲掐出几道裂痕:您...... 您都知道了?
带我去见顾老夫人。 苏渺当机立断,指尖已触到残镜的边缘,我有办法保住顾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