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南。
和顺记是一家卖南北干货的小铺子,掌柜的是个精瘦的老头,平日里总是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悠真穿着便服,将车停在两条街外,快步走进店铺。
他把一小袋黄豆放在柜台上,按照道康的吩咐,压低声音说:“掌柜的,你这豆子,怎么卖?”
老掌柜的算盘停了,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第一次从账本上抬了起来,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后生,买豆子,还是问菜价?”
悠真心里一跳,对上了暗号。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折好的纸条,放在黄豆袋子下面,轻轻推了过去。
“家里来了贵客,想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新鲜的咸菜。”
老掌柜拿起纸条,看都没看,直接揣进了袖子里。
他抓起一把黄豆,用牛皮纸包好,递给悠真。
“今年的雪大,怕是要有个严冬。
地里的菜,都得提前收了。
回去告诉当家的,早做准备吧。”
悠真接过豆包,转身就走,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他不懂什么严冬,什么收菜,但他能感觉到,那老头平静话语下,藏着一股能把天捅破的惊雷。
半小时后,那张写着“卖咸菜”
的纸条,出现在城西一家包子铺的后厨。
老板满手面粉,接过纸条展开,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旁边的伙计正往炉膛里添煤,见老板不动了,便问了一句:“掌柜的,面不够了?”
老板没说话,他猛地转身,将那张纸条扔进熊熊燃烧的炉火中。
纸条蜷曲,变黑,顷刻间化为灰烬。
“关门!”
老板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今天不做生意了!
把所有存货,能分的都分给街坊,剩下的……全埋了!”
伙计愣住了。
“掌柜的,这……这好好的生意……”
“执行命令!”
老板的眼睛红了,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狼。
“卖咸菜”
,这个代号从设立之初,就意味着一件事——总撤退。
这不是普通的警报,这是天塌下来的信号。
386旅旅部。
旅长正为从李云龙那里敲来的六成战利品如何分配而头疼,政委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特急密电,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老总,太原刚传来的消息。”
旅长接过电报,上面只有三个字,后面跟着一连串代表最高警报等级的符号。
“卖咸菜?”
旅长念出声,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和那位‘观察目标’约定的最高级别警报。”
政委的声音压得很低,“意思是,敌人即将动毁灭性的大扫荡,目标是……我们整个根据地。”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旅长手里的烟斗,“啪”
地掉在地上。
前一刻,他们还在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捷而兴奋,还在为如何定义那个“妖怪”
而争论。
下一刻,一盆冰水就从头顶浇了下来,冷得刺骨。
“他……可靠吗?”
旅长捡起烟斗,声音有些颤。
这不是一场战斗的胜负,这关系到整个晋西北根据地,几十万军民的生死。
政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
但坂田旅团的覆灭,证明了他的情报是准确的。
我倾向于相信。”
“相信?”
旅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猛地站定,“他娘的,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我们能保住根基。
赌输了,我们就是自乱阵脚,把刚打下来的地盘拱手让人!”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刚刚用红笔圈起来的、属于晋西北铁三角的新地盘,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