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卷着枯叶,在晋西北的山沟里打着旋,出鬼哭般的呼啸。
整个根据地像一个被惊扰的巨大蜂巢,成千上万的百姓,赶着牛羊,背着家当,沉默地汇入迁徙的人流,向着太行山的纵深处转移。
村庄以惊人的度被搬空,灶台被推倒,水井被填埋,门板和房梁都被拆下来带走,只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泥土框架。
独立团的临时驻地,只剩下最后一批断后的人。
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人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那片曾经属于他们的地盘,如今已是人去楼空,一片死寂。
“他娘的,真跟蝗虫过境一样。”
孔捷搓了搓冻得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气,“这叫坚壁清野?咱们自己倒成了清自己的野了。
几十万老百姓,在这个天儿进山,得冻死多少人。”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打了胜仗,却要付出比打败仗还沉重的代价。
丁伟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用望远镜扫视着远方通往太原的公路,那里隐隐有烟尘扬起。
“老孔,这你就想简单了。
这不是普通的扫荡。
能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把三个师团的调动摸得一清二楚,提前半个月给咱们通风报信,这已经不是情报了。”
他放下望远镜,看向李云龙:“老李,你那个‘妖怪’亲戚,他不是在给咱们递消息,他是在用整个山西的鬼子,给咱们上课。
告诉咱们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跑。”
李云龙没说话,他腰里别着坂田的指挥刀,手里却拿着个铁皮罐头盒,正在用刺刀费劲地在上头刻字。
“上课?”
李云龙刻完最后一笔,吹了吹铁屑,嘿嘿一笑,“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交过学费。
他这课上得太贵,老子听着肉疼。”
他把刻好字的罐头盒扔给张大彪:“找个显眼的地方埋了,埋浅一点,让鬼子一挖就着。
老子得给他们留点念想。”
张大彪接过来一看,只见罐头盒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字:承蒙惠顾,下次再来。
“团长,这……”
“这什么这!”
李云龙眼睛一瞪,“咱们走,也得让鬼子知道咱们来过!
多埋几个,内容自拟!
就说牛肉罐头味道不错,让他们下次换换口味,送点海鲜的来!”
院子里剩下的几个兵都给逗乐了,刚才那股压抑沉闷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赵刚从藏兵洞里走出来,神情严肃:“老李,别闹了,侦察兵回来了。
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阳泉,最多半天,就到咱们这了。”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他把手一挥:“全体都有,进山!
把尾巴都给老子扫干净了!”
……
太原城,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钢铁巨兽,吐出一条条黑色的洪流。
第一师团、第三十六师团、第四十一师团,三个甲种师团的兵力,以太原为中心,兵分三路,向着晋西北山区,呈扇形碾压过去。
公路上,满载着士兵的卡车一眼望不到头,履带式装甲车出隆隆的轰鸣,卷起漫天尘土。
司令部的顶楼露台上,道康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红酒,俯瞰着这座正在倾巢而出的战争机器。
“殿下,您看,帝国的力量,是何等强大。”
筱冢义男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这一次,那些土八路将无处可逃。
这片土地,将得到彻底的净化。”
道康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猩红的酒液在惨白的天光下,像流动的血。
“将军阁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我希望,您派出去的,是狮子,而不是一群以为自己是狮子的绵羊。”
筱冢义男的笑容僵了一下。
道康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坂田旅团的教训,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