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北风卷着枯叶,在老槐树胡同里打着旋。
那家不起眼的包子铺,依旧是蒸气腾腾。
只是今天,老板在门口挂上了一块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两个字:盘点。
后厨里,没有面粉,没有肉馅。
苏砚秋和包子铺老板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风险太高了。”
老板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他是皇室亲王,是筱冢义男身边的红人。
我们主动接触,等于把脖子伸到人家的刀口下。
万一是陷阱,整个太原的地下网络,都会被连根拔起。”
苏砚秋没有反驳。
她只是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头掖到耳后,动作从容而镇定。
“从井陉的补给线,到万家镇的骑兵营,再到桐谷的挺进队。
他送来的每一份‘礼’,都砸在了鬼子的心窝上。
他用鬼子的血,喂饱了李云龙的部队。”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不是在示好,他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
他在告诉我们,他有能力,左右晋西北的战局。”
老板沉默了。
苏砚秋看着灯火中自己摇曳的影子:“我们是战士,不是商人。
不能只算计风险,不算计收益。
如果能和他建立联系,我们等于在筱冢义男的心脏里,插上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能看到鬼子每一次扫荡的路线,能听到鬼子每一次作战会议的内容。
这能救多少同志的命?”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山西日报》,推到老板面前。
报纸的中缝广告栏里,有一则毫不起眼的寻人启事。
“故园风雪紧,红梅次第开。
游子归来否?家人待春来。”
老板看着那几行小字,瞳孔微微一缩。
“太白了。”
他摇了摇头。
“就是要这么白。”
苏砚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白得像一句普通的思乡诗,白得让特高课的庸才们觉得不值一提。
但懂的人,自然会懂。
富士山的雪再白,也比不上故乡的梅花香。”
她站起身:“他如果看到了,并且想回应,他会有办法的。
一个能把第一军耍得团团转的人,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我们等着,看他抛出什么样的鱼钩。”
……
小洋楼里,壁炉的火光映着道康的侧脸。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临帖。
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份《山西日报》。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则寻人启事上。
“故园风雪紧,红梅次第开……”
他轻声念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不是原主留下的暗号。
这是来自另一条线上,同志们的试探。
他们终于来了。
悠真端着红茶走进来,看到道康面前的报纸,有些好奇。
“殿下,您在看什么?”
“看一出戏的序幕。”
道康将报纸折好,随手扔进壁炉。
纸张在火焰中蜷曲,化为灰烬。
他站起身,换上了笔挺的军服。
“备车,去司令部。”
“殿下……”
悠真有些担忧,“桐谷少佐他……”
“一条闻到血腥味的狗,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道康整理着自己的领扣,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清冷而又危险,“所以,我们得扔给它一块更大、更香的肉。
让它忙着啃肉,没空来舔我们的脚踝。”
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室。
气氛依旧压抑。
筱冢义男正为即将到来的春季大扫荡计划而焦头烂额。
之前的几次失败,让他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洗刷耻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