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小洋楼。
道康将那份《山西日报》扔进壁炉,看着那“红梅诗”
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后化为一缕飞灰。
鱼饵已经撒下,现在,该是回应的时候了。
“悠真。”
“殿下。”
悠真快步走入,姿态恭敬。
“备车。”
道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歌德诗集,随手翻了翻,“去城西的‘文德斋’,听说他们新到了一批上好的湖笔狼毫,我去看看。”
悠真微微一愣。
殿下昨日才临摹了《兰亭集序》,今天又要买笔?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低头应是:“哈伊。”
看着悠真离去的背影,道康走到窗边。
他知道,从山本特工队覆灭的那一刻起,桐谷健二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这栋小洋楼。
去文人雅士聚集的笔墨店,最符合他这位“闲散亲王”
的人设,也最不会引起怀疑。
他要去的,不是笔墨店。
他要去看的,是那株在风雪中,悄然探出墙头的红梅。
……
老槐树胡同,包子铺。
老板老王正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一个穿着短褂的伙计跑了进来,低声道:“老板,‘文德斋’那边传来消息,那位爷出门了,正朝他们那去。”
老王擦着手,头也没抬:“知道了。
今天的猪肉馅,肥了点,腻得慌。”
伙计会意,转身出去,对街角一个正在晒太阳的黄包车夫,比划了一个“擦汗”
的手势。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太原的街道上。
道康闭目养神,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节拍。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轿车猛地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前面有个孩子的风筝断了线,挂在了电线上。”
悠真回头,语气里带着歉意。
道康睁开眼,只见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仰着头,对着电线杆上那只摇摇欲坠的纸鸢,急得快要哭出来。
几个路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道康没有说话,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悠真大惊,连忙跟上:“殿下,危险!”
“无妨。”
道康的语气很平淡,“在柏林时,我也很喜欢放风筝。”
他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用一口流利的太原话温和地问:“小朋友,别急,叔叔帮你拿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穿着笔挺日军军服的贵人,竟会为了一个中国孩子的风筝而停车。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里,负责监视的特高课便衣,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记录这“意外”
的一幕。
道康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脱下白手套,递给悠真,然后走到电线杆下,抬头看了看。
他没有自己去爬,而是对旁边一个看热闹的黄包车夫招了招手。
那个黄包车夫,正是刚才在街角晒太阳的人。
他愣了一下,连忙跑了过来。
“长官,您吩咐。”
“你,上去,把风筝拿下来。”
道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法币,塞进车夫手里,“这是你的酬劳。”
车夫看着手里的钱,足够他拉半个月的车了,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他三下五除二,猴子一样爬上电线杆,取下了风筝。
孩子拿到失而复得的风筝,破涕为笑,对着道康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道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转身准备上车,脚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
“殿下!”
悠真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他。
“没事。”
道康站稳身体,低头看去,脚边滚落着几颗黑乎乎的炒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