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窗帘密闭,光线昏沉。
道康合上了那本黑色的硬皮笔记本。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
那本笔记的重量,仿佛透过膝盖,烙印进了他的骨髓。
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
原主,樱羽宫道康,那个记忆碎片里孤独、痛苦、迷茫的帝国亲王,在这一刻,于道康的脑海中彻底活了过来。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厌战者,更不是一个懦弱的逃避者。
他是一个在敌人心脏里,独自举起火炬的先行者。
道康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火星,现在他知道,在他到来之前,这里已经有过一捧燃烧的灰烬。
他不是来开辟道路的,他是来继承道路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底深处涌起,驱散了穿越以来那份始终萦绕的孤寂与寒冷。
他不再是一个借用躯壳的过客,他有了根。
这片他誓要守护的土地,也曾是这具身体里另一个灵魂,遥望并向往的故乡。
他站起身,走到行李箱旁,在箱底的夹层里,小心地将笔记本重新放了回去。
然后,他将几件换洗衣物压在上面,恢复原状。
这是钥匙,也是炸弹。
他需要找到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锁,同时,绝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桐谷健二,现这颗炸弹的存在。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而俊秀的脸。
他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领子,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充满了被冒犯的贵族式傲慢。
从现在起,他不仅是演员,还是导演。
这盘棋,他要亲自来下。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室。
沙盘上,代表日军的红色小旗,已经从四面八方,将“榆次”
围得水泄不通。
参谋们像一群亢奋的猎犬,围着沙盘,激动地争论着每一个细节。
“报告司令官阁下!
根据殿下带回的情报,八路军独立团的主力一营和二营将作为主攻。
我部建议,以步兵第四旅团为主力,在榆次东侧的白云山谷设下埋伏圈,待其进入后,一举全歼!”
“白云山谷地形狭窄,易于合围,但不利于重武器展开。
我建议,将主战场放在榆次南部的开阔地,利用我军的炮火优势,将其彻底碾碎!”
筱冢义男站在沙盘前,听着部下们的争论,脸上是久违的红光。
野狼峪的惨败,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荣誉里。
而现在,樱羽宫道康用生命换来的这份情报,就是他拔掉这根刺的钳子。
他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洗刷耻辱,更要向大本营证明,他筱冢义男,依旧是帝国最锋利的战刀。
桐谷健二像个影子一样,站在角落里,与整个作战室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
“将军阁下。”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室内的温度降了几分,“这份情报,来源单一。
我们是否应该等待其他渠道的佐证?”
一名作战参谋立刻反驳:“桐谷少佐!
这可是殿下用生命换来的!
难道你认为殿下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传递一份假情报吗?这是对皇室的侮辱!”
“我只相信证据。”
桐谷健二推了推眼镜,目光直视筱冢义男,“李云龙狡诈如狐,他既然能设下野狼峪的陷阱,焉知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筱冢义男的眉头皱了起来。
桐谷的谨慎是对的,但这份功劳太诱人了,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就在这时,作战室的门被推开。
道康穿着一身笔挺的少佐军服,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臂还用绷带吊着,但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殿下!”
“您怎么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争论,震惊地看着他,然后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