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镇的空气里,硝烟味还没散尽,就混进了一股更浓烈的马粪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味儿。
李云龙像个地主老财一样,叉着腰站在皇协军骑兵营的操场上,看着战士们兴高采烈地把一匹匹战马从马厩里牵出来。
他的嘴咧得快到耳根了,那口大黄牙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慢点!
都他娘的给老子慢点!
这可是马,不是你家炕上的婆娘,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他对着一个动作粗鲁的新兵蛋子吼了一嗓子,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亲自走过去,从一个投降的伪军马夫手里接过缰绳,在那匹高大的黑马脖子上亲昵地拍了拍。
“好马,好马啊!”
丁伟叼着根草,靠在一旁的拴马桩上,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老李,我算是看明白了。
咱这位‘演员’同志,他不是在送情报,他是在给咱喂饭,而且是把饭直接喂到嘴里,生怕咱噎着。”
孔捷正指挥着战士们清点缴获的马鞍和捷克式,闻言也凑了过来,一抹脸上的灰,嘿嘿直笑:“什么喂饭?这他娘的是把一整头烤全羊,连皮带肉,骨头都剔干净了,端到咱们面前!
我老孔打这么多年仗,就没打过这么舒坦的富裕仗!”
李云龙把马交给魏和尚,搓着手走了过来,脸上泛着油光。
“舒坦?这才哪到哪!”
他压低了声音,眼睛里冒着贼光,“你们想,这么大动静,鬼子能不知道?可那个‘演员’,他愣是把鬼子的护卫队死死地按在镇子那头抓什么狙击手。
这叫啥?这就叫本事!
他把鬼子耍得团团转,咱就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把他养的肥肉给叼走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种情绪——一种对那个神秘“演员”
近乎敬畏的震撼。
“团长!”
一名战士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小账本,“马德贵那王八蛋的小金库找到了!
乖乖,光大洋就三千多块,还有十几根金条!”
“我操!”
李云龙一把抢过账本,眼睛都直了,“了,这回真他娘的达了!
传我命令,所有缴获,全部登记造册!
这次参战的,人人有份!
给老子把那几口行军锅架起来,今天晚上,全团吃肉!
吃小鸡炖蘑菇!”
……
与独立团这边的欢天喜地不同,万家镇的另一头,气氛肃杀得像冰窖。
道康坐在马德贵那间已经被宪兵清理过的办公室里,悠真正在给他沏茶。
他的白手套已经换了一副,正用一把银质小刀,不紧不慢地削着一个苹果。
窗外,是宪兵队来回奔跑的身影和偶尔传来的呵斥声。
他们已经把那座钟楼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片瓦和一泡鸟粪,什么都没找到。
悠真的手还有些抖,茶水都溅了出来。
“殿下,我们……我们真的不走吗?这里太危险了。”
道康头也没抬,苹果皮在他手下,连成一条不断裂的长线。
“走?现在走,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是被吓跑的吗?”
他吹了吹刀刃上不存在的灰尘,“而且,这场戏才刚开场,观众还没看明白,演员怎么能提前退场。”
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刀尖扎起一块,递到悠真面前。
悠真愣住了。
“吃吧。”
道康的语气很平淡,“压压惊。
记住,从现在起,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戏的一部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是一个被激怒的、誓要复仇的亲王。
而你,是一个忠心耿耿、为我安危担忧的副官。”
悠真看着那块晶莹的苹果,又看了看道康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