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一嗓子,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水,整个山谷“轰”
的一下就炸了。
刚才还在和水泥、砌墙头的战士,把手里的泥刀往地上一扔,抄起靠在墙根的步枪,脸上的灰都来不及擦,眼里已经全是光。
磨刀石被搬了出来,刺刀在上面磨得“唰唰”
作响,火星子直冒。
新兵蛋子们围着老兵,紧张地往身上缠着子弹带和手榴弹。
整个营地,从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瞬间变成了一座杀气腾ten的兵工厂。
“团长,咱这新房子墙皮还没干透呢,就得出去拼命了?”
一个战士一边给机枪上油,一边咧着嘴嘟囔。
李云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拼个屁的命!
咱们是去县城收租子!
告诉炊事班,把行军锅都给老子带上,晚上咱们在平安城里开饭!”
“好嘞!”
战士们出一阵震天的哄笑,刚才那点对攻城的恐惧,被“进城开饭”
这四个字冲得一干二净。
在他们眼里,就没有团长吹牛办不成的事。
孔捷和赵刚站在指挥部门口,看着这股被李云龙煽起来的狂热,一个眉头紧锁,一个脸色白。
“疯了,彻底疯了。”
孔捷把刚画好的工事图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拿全团的家当,去砸一座县城。
这他娘的是赌博,赌桌两边,一边是咱们的命,一边是他的脸面!”
赵刚没说话,他只是推了推眼镜,看着那些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战士,他们正兴奋地讨论着进了县城先去抢哪家炮楼。
他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快步走到一块垒起来的水泥台子上,周围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他。
“同志们!”
赵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了山谷里的风声和磨刀声,“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憋着一股火。
我们的同志,给我们送盐送布的钱掌柜,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家,现在正被鬼子吊在平安城的城楼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团长说,要去报仇,要去抽鬼子的脸。
这话没错!
但我们去,不光是为了报仇!”
赵刚的声音提了起来,“我们去,是要告诉平安城里的老百姓,告诉那个狗日的佐佐木,告诉全天下的日本人!
他八路军的队伍,没有一个孬种!
我们的人,就算是死,也得站着死在冲锋的路上,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人折磨!
这一仗,是给钱掌柜一个交代!
也是给咱们独立团的军魂,一个交代!”
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没有空洞的政治说教。
赵刚只是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了这群最朴实的士兵听。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一个战士把手里的步枪高高举起,嘶吼道:“打他娘的!”
“打他娘的!
!”
山呼海应。
战士们眼里的光,从一开始的盲从和兴奋,变成了一种带着觉悟的愤怒。
李云龙点燃的是引线,而赵刚,则把这根引线,连到了每个战士心里的火药桶上。
李云龙看着台上的赵刚,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他这个搭档,平时酸得像个秀才,可到了关键时候,比谁都懂得怎么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子。
入夜,三千多人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巨龙,悄无声息地滑出山谷。
月光下,那些刚砌好的、歪歪扭扭的墙壁和工事,像一座座无人凭吊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空无一人的营地里。
太原,特高课。
桐谷健二的办公室里,只有台灯亮着一圈昏黄的光。
“壁虎”
的身影从门边的阴影里渗出,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少佐,晋西北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