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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打不打?”
一个战士压低声音问。
魏大勇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那辆坦克。
“等。
等它再往前走二十步。”
那辆坦克耀武扬威地碾过废墟,开到了商铺区的中心广场。
突然,坦克的车身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动手!”
魏大勇一声低吼。
广场四周的废墟里,同时拉响了十几根绳索。
那些绳索连接着埋在瓦砾下的几根合抱粗的房梁。
房梁被拉动,触了一个简单的杠杆机关。
只听“轰隆”
一声,广场的地面整个塌了下去,露出一个足有三米深的大坑。
那是李云龙早就让人挖好,又用木板和浮土伪装起来的陷阱。
那辆坦克一头栽进了坑里,四脚朝天,像一只翻了盖的王八,徒劳地转动着履带。
“弟兄们,吃肉了!”
和尚从藏身处一跃而起,手里拎着两捆滋滋冒烟的炸药包。
城西,王家大院的地窖里。
赵刚正拿着一个勺子,给一个受伤的战士喂米汤。
地窖里挤满了人,伤员的呻吟声,孩子的哭泣声,大人的祈祷声,混成一片。
空气又湿又闷,充满了血腥味、汗臭味和绝望的味道。
一个白苍苍的老太太,把一个水囊递到赵刚面前,嘴唇哆嗦着:“长官……外面……外面怎么样了?”
赵刚接过水囊,他看到老太太身后,藏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子,正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
赵刚想说“我们快赢了”
,但他看到担架上那个刚断气的年轻战士,那句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说“我们能守住”
,但他听着外面传来的密集枪声和爆炸声,又觉得这话如此苍白。
他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水是凉的,却烫得他心口疼。
他把水囊递回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直起身,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驳壳枪,然后走到地窖口,像一尊雕像,守在了那里。
他的身后,是平安城最后的希望。
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城外的地道出口。
孔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探出头,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
他身后,一营的战士们鱼贯而出,悄无声息地散入夜色之中。
不远处,就是日军的炮兵阵地。
鬼子们大概以为城里已经没人了,警戒松懈得像没穿裤子的娘们。
几堆篝火旁,还有鬼子兵在哼着小曲。
“他娘的,心够大的。”
孔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红旗,交给身边的营长。
“看见那门最大的炮了吗?老子要在那上面看日出。
半小时后,听城里的动静。
枪声一响,就给老子冲!
谁他娘的给老子掉链子,老子回来扒了他的皮!”
装甲指挥车里,山本一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报告!
第二大队失去联系!”
“报告!
搜索队在城南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报告!
西城墙的废墟里有八路的主力,他们……他们好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一份份自相矛盾、混乱不堪的报告堆在他的桌上。
他派进去的部队,就像撒进大海里的一把盐,除了激起几朵浪花,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以为自己砸碎的是一个瓷碗,没想到砸碎的是一个马蜂窝。
“八嘎!”
他一拳砸在地图上,那坚固的钢板地图,竟被他砸出一个浅坑。
他终于明白,李云龙不是在守城。
他是在用一座城市的尸体,给自己做了一件最合身的盔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