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在一片诡异的和谐中结束了。
李云龙拍拍屁股,又去对着那帮新任的班排长们吹胡子瞪眼,仿佛刚才那个抱着旅长裤腿哭鼻子的无赖根本不是他。
孔捷也乐呵呵地跟过去凑热闹,时不时还用李云龙的“流氓战术”
来考校那帮新兵蛋子。
院子里只剩下赵刚和田雨。
“田记者,让你见笑了。”
赵刚给田雨那碗已经凉了的水又续上一点热水,“老李就是这么个脾气,话糙,理不糙。”
田雨摇了摇头,她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赵刚“翻译”
过来的漂亮话,可她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李云龙那些土匪一样的原话。
什么“用屎浇他”
、“买卖划算”
、“挨巴掌换装备”
。
这些话,一个字都上不了报纸。
可偏偏是这些话,让她感觉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口号都更真实。
“赵政委,我能……自己四处看看吗?”
田雨问道。
她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部队,才能养出李云龙这样的团长。
“当然可以。”
赵刚点了点头,他看出了田雨的疑惑,“我陪你吧。
这城里刚打完仗,不安全。”
两人并肩走在废墟里。
脚下是碎砖和瓦砾,空气中还飘着一股烧焦的木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不远处,几个战士正抬着一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默默地走向城西。
没有哭声,只有沉重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
田雨的脚步顿了顿。
“那是我们收敛的百姓遗体。”
赵刚的声音很低,“我们的人,已经都入土了。”
他们走到了城西的水井旁。
魏大勇还蹲在那块青石板前,用一块锋利的石头,一下一下地凿着。
石碑上已经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像一道道愈合不了的伤疤。
一个断了胳膊的战士,正用仅剩的一只手,给魏大勇递水。
田雨站住了,她看着那块石碑,看着上面那些陌生的名字,忽然明白了李云龙那句“没白流”
的分量。
她想过去跟魏大勇说几句话,可看到他那专注得近乎自虐的神情,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那“沙沙”
的凿石声,比任何采访都更有力量。
她转过头,看到不远处一条巷子里,张大彪正带着几个兵,围着一个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铁皮箱子。
“他娘的,是牛肉罐头!
还是小鬼子军官特供的!”
一个战士兴奋地叫着。
“都别动!”
张大彪一脚踹开那个想用刺刀撬的兵,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抱在怀里,跟抱着个刚出生的娃娃似的,“这得先给团长送去!
团长脸还肿着呢,得吃点好的补补!”
“凭啥啊营长!
咱们刨出来的,见者有份!”
“有你娘的份!
老子的话就是军令!
谁不服,去操场上练练?”
张大彪眼睛一瞪。
那几个兵顿时缩了脖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张大彪抱着箱子,屁颠屁颠地往团部跑。
田雨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这支部队,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不讲理的土匪气,可这股匪气里,又有一种让她陌生的、纯粹的东西。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田雨轻声问。
“大部分时候是。”
赵刚笑了笑,“有肉吃的时候,更高兴。
不过,冲锋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城东方向突然爆出震天的欢呼声,那动静,比打退鬼子一次冲锋还大。
紧接着,一阵杂乱无章、不成调子的军乐声响了起来,是缴获的鬼子军号和洋鼓胡乱吹打的声音,难听得像是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