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村的黑烟,像一根扎在天边的钉子,一整天都没散。
平安城里,打了胜仗的一营兵,一个个跟刚从鬼门关里捞出来的活阎王没两样。
他们没力气欢呼,领到肉汤后,就地一蹲,把脸埋进碗里,喝得稀里哗啦,那声音里混着疲惫、痛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张大彪胳膊上挂了彩,用布条随便缠着,血渗出来,染得半截袖子又黑又红。
他端着碗,走到李云龙跟前,咧开熏黑的嘴,露出一口白牙:“团长,幸不辱命。”
李云龙没看他,眼睛还盯着东边那股烟。
“伤亡报上来了?”
“亡六,伤十一。
两个重伤的,怕是……有点悬。”
张大彪的声音低了下去。
“抚恤,按双倍。
重伤的,把缴获的盘尼西林都给用上,告诉军医,就是拿金条换,也得把人给老子换回来。”
李云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去,给老子也盛一碗,多捞点干的。”
就在这时,通讯排一个半大小子,抱着个耳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涨得通红,像是见了鬼。
“团长!
政委!
截获了!
截获了鬼子的电报!”
赵刚一把将他拉住:“什么电报?慢慢说!”
“是筱冢义男给第一军司令部的明码电报!
他……他气疯了!”
小战士把刚抄下来的电报纸递过去,手还在抖。
赵刚接过电报纸,就着院子里的光,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电报是用日文的,赵刚直接翻译成了中文,他的声音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古怪:“……平安县之‘土匪’,狡猾凶残,竟敢深入我防区腹地,焚我粮草,断我补给,实乃帝国心腹之患!
我筱冢义男,在此立誓,若不全歼此股‘土匪’,必将剖腹以谢天皇……”
念到这,孔捷“噗”
的一声,把刚喝进去的汤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剖腹?他娘的,这小鬼子还挺有种!”
李云龙却一把抢过电报纸,凑到眼前,眯着眼看了半天,虽然一个字不认识,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好!
好啊!
老子就喜欢他这副想弄死我、又拿我没辙的熊样!
明码电报,这是在军令吗?这是在哭丧!
是告诉他手底下那帮人,他筱冢义男的脸,让咱们独立团给扒下来,扔在地上踩了!”
赵刚的脸上却没有笑意。
他从李云龙手里抽回电报纸,神情严肃:“老李,这不是好事。
这等于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筱冢义男为了挽回面子,接下来必定会不计代价地动总攻。
他把话都说出去了,就没有退路了。”
“他没退路,老子就有退路了?”
李云龙笑声一收,眼神瞬间变得像狼一样。
“他把咱们当成心腹之患,那是看得起咱们!
他要摆开阵势跟咱们下棋,老子就掀了他娘的棋盘!”
他大步走到那块棺材板沙盘前,抓起那根烧黑的木炭,看也不看,就把之前画的那些圈圈杠杠全抹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筱冢义男以为,把咱们围在平安县,咱们就是他锅里的肉,想什么时候炖,就什么时候炖。”
李云龙用木炭头,在沙盘上,狠狠地戳了一个点,“他现在所有的兵力,都被杨村的火光吸引了过去,正忙着扎紧口袋,准备收网。”
他抬起头,环视着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颤的狠劲:“可他忘了,网是用线织的。
只要是线,就能剪断。”
他的木炭头,从平安县的位置,猛地划出一条又长又直的线,指向了沙盘的边缘,一个叫“正太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