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碗柜旁,拿出平时家里喝的大茶壶和几个洗干净的粗瓷碗,对周芳说:“妈妈,咱们用以前炒的、没那么好的茶,给婶婶们泡点水喝吧?走了路,肯定渴了。”
她这话,既体现了待客之道,避免了彻底得罪人,又巧妙地区分了茶叶的“等级”
——最好的新茶要留着卖或应对重要关系,用次一点的招待邻里,合情合理。
周芳瞬间领会,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连忙应和:“对对对!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给婶子们倒水了!
薇薇真懂事!”
她立刻去翻找之前炒的、外形和香气稍逊的陈茶,麻利地泡了一大壶茶水分给大家。
大妈们端着粗瓷碗,喝着虽然不如新茶但依然清香的茶水,话题也就从索要茶叶,转到了夸赞林薇懂事、羡慕林家有了出息上,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又闲扯了几句,王婶等人这才心满意足(或者说,好奇心得到部分满足)地告辞离去。
送走邻居,关上院门,林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仗。
“这下可好,全街都知道了!”
林国栋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苦笑着说。
喜悦被一种新的焦虑取代。
“树大招风啊。”
爷爷叹了口气,看着那几匾茶叶,眼神复杂,“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招来这么多人惦记。”
周芳忧心忡忡地问:“国栋,王干事不是说,领导那边可能还要吗?还有,万一……万一真有别的单位或者人听说了,来问咱们买,咱们这点茶叶,够给谁的?”
问题回到了最现实的核心:供需矛盾。
他们现在的生产能力,完全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哪怕只是小范围的需求。
“爸,妈,”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邻居们今天算是应付过去了,但这事给我们提了个醒。
咱们不能光等着别人上门,得有个章程了。”
他走到八仙桌前,看着家人:“我的想法是,第一,这批新茶,除了留一点自家喝和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要尽快处理掉。
一是换成钱,看看市场反应;二是免得放在家里,夜长梦多,今天王婶她们来了,明天保不齐还有张婶李婶。”
大家都点头同意。
茶叶变成钱,才是最实在的,也能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
“第二,”
林国栋继续道,“咱们得想想,怎么提高产量。
光靠爸一个人,肯定不行。
我和芳儿都得搭把手,尽快把制茶的流程摸熟。
特别是芳儿,你心细,卫生和摊晾这些环节,你得多费心。”
周芳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第三,”
林国栋看向爷爷,语气带着商量,“爸,您看,咱们这茶,定个什么价合适?既不能太贵,把人都吓跑,也不能太便宜,对不起您的手艺和咱们的辛苦。”
定价,这是个技术活,也是将家庭作坊推向市场的关键一步。
爷爷沉吟着,吧嗒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嘴:“普通的茶叶,供销社卖两三块钱一斤。
咱们这个……费工费料,品质也好,怎么也得……翻个倍吧?五块?”
他说出这个数字时,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五块钱一斤,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够买好几斤肉了。
林国栋和周芳对视一眼,也有些犹豫。
价格高了,怕卖不动;价格低了,又不甘心。
这时,林薇再次“适时”
地开口了,她指着王婶她们刚才用过的粗瓷碗说:“爸爸,刚才王婶她们喝的不是咱们最好的新茶,都说香呢。
领导伯伯喝的是最好的,还给了咱们那么贵的糖。
是不是……最好的茶,应该比五块更值钱呀?不然,不是跟普通的茶一样了吗?”
她的话,再次引导家人思考“价值”
而非仅仅是“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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