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刻如同上紧条的钟表,分头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林国栋和周芳借着微弱的油灯光,翻出合作社那枚珍贵的公章和仅有的几张稍显正式的纸张,连夜赶制了一份格式尽量规范、内容详尽的“货物出库单”
,上面清晰列明茶叶品种(特级炒青)、数量(五十斤整)、封装情况(油纸麻绳、木箱加固)、货方(林家岭茶叶合作小组,加盖鲜红公章)、收货方(省城沁芳斋茶楼),甚至备注了合同编号大意。
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沉重的期望与孤注一掷的决心。
爷爷林大山则如同守护绝世珍宝般,最后一次仔细检查每一包茶叶的封装是否严密,抚摸着木箱,仿佛在与即将远行的孩子做最后告别。
后半夜,万籁俱寂,连最警觉的看家狗都陷入了沉睡。
林家小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极轻地推开,林国栋、林大山和李老栓三人,推着一辆架着那口沉重茶叶箱的旧板车,如同暗夜中潜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他们没有点燃任何照明,仅凭着对山路肌肉记忆般的熟悉和天际那一点点可怜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那条布满碎石、荆棘丛生的隐秘小径。
每一步都迈得心惊肉跳,如履薄冰。
林国栋的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山林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眼睛在黑暗中竭力逡巡,任何晃动的黑影都让他头皮麻,肾上腺素飙升。
爷爷林大山沉默地紧随板车一侧,那双看惯了茶锅火候、能辨毫厘之差的昏花老眼,在此刻的黑暗中却异常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李老栓则紧张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前后张望,仿佛感觉黑暗中随时会冲出噬人的猛兽。
板车车轮碾过碎石出的细微“嘎吱”
声,在此刻死寂的山谷中,听来如同惊雷般刺耳。
远处不知名的夜枭出凄厉的啼叫,更给这趟夜路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色彩。
这条平日里砍柴采药走过的熟悉山路,今夜却显得无比漫长而凶险,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单薄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分不清是因奋力推车而流,还是被那无孔不入的恐惧所逼出。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流逝,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如同绝望中透出的第一缕生机。
最黑暗、最危险的夜路,总算有惊无险地熬了过去。
三人相互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但谁也不敢放松,加快脚步,朝着县城长途汽车站的方向奋力赶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车站,胜利的曙光仿佛触手可及时,险情还是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动了袭击!
在距离车站仅一箭之遥的一个相对僻静、垃圾堆积的拐角处,突然闪出三个歪戴帽子、流里流气的青年,呈品字形拦住了去路!
为的那个叼着烟卷,斜睨着眼,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板车上的茶叶箱,语气轻佻而充满恶意:“喂,乡巴佬,这一大早的,鬼鬼祟祟运什么宝贝呢?打开让哥几个开开眼!”
林国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恐惧,上前一步,将父亲和李老栓护在身后,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底气:“几位兄弟,我们是林家岭的茶农,这些是送往省城‘沁芳斋’的茶叶。”
“茶叶?”
那混混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国栋脸上,“谁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猫腻?打开检查!
不然别想走!”
另外两人也狞笑着围拢上来,手有意无意地摸向腰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
李老栓吓得腿肚子软,脸色惨白。
爷爷林大山则目眦欲裂,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了板车边缘,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拼命。
林国栋知道,此刻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