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焦虑、愤怒乃至绝望的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斩钉截铁地说:“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们能管住咱们嘴上说什么,管不住咱们心里想什么,更管不住这满山茶树的品质和咱们做茶的手!
明天,咱们要用茶说话,用事实说话!
用咱们的茶园、咱们的锅灶、咱们账本上清清楚楚的记录说话!”
他迅而果断地调整了策略:明面上的汇报材料大幅精简,措辞尽量“符合要求”
,但关键的数据对比、与省城茶商签订的原始合同复印件、以及那几根作为铁证的“闹羊花”
树枝,都准备好,藏在汇报材料文件夹的夹层或者不起眼的工具盒里。
他反复叮嘱爷爷林大山、林海等关键人物,在陪同介绍情况时,要抓住一切可能的“自然”
机会,用最朴实的、自内心的语言,“不经意”
地点出古法工艺不可替代的特殊性、小规模生产应对市场的灵活性、以及之前遭遇恶意破坏的真实经历。
同时,他让心细如的周芳暗中安排几个绝对可靠、机灵胆大的妇女,时刻留意调研组随行人员(尤其是那些看似是技术专家的人)的动向,寻找任何可能避开县里耳目、进行短暂单独交流的瞬间。
这一夜,林家岭无人能够安眠。
灯火在几户人家窗口亮到天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混合着希望与恐惧的紧张气息。
第二天清晨,山间依旧笼罩着乳白色的薄雾,空气清冷而潮湿。
几辆黑色的公务轿车,在县里引导车的带领下,沿着湿滑崎岖的山路,缓缓驶入了静谧的林家岭。
省农业厅调研组果然如期而至。
副厅长率先下车,他是一位身材清瘦、穿着朴素夹克的中年人,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扫视周围环境时带着一种审视的专注,没有过多的寒暄客套。
县里陪同的阵容堪称庞大,副县长、农业局长、赵副总等关键人物悉数到场,脸上堆着热情洋溢却难掩紧张的笑容,如同众星捧月般紧紧簇拥在副厅长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人墙,几乎不给林国栋任何靠近和直接对话的机会。
调研的第一站是茶园。
晨雾如轻纱般萦绕在层层叠叠的茶山之间,绿意盎然的茶树挂着晶莹的露珠,生机勃勃。
副厅长看得极其仔细,他不仅远观,更是多次俯下身,用手拨开茶丛,查看茶树的根部生长情况,抓起一把深褐色的土壤在指间捻搓,仔细嗅闻,并频频询问茶叶的品种特性、施肥的种类和周期、病虫害的生物防治措施等具体细节。
林国栋几次试图挤上前,结合实地情况进行讲解,但每次他刚开口,县农业局长或赵副总就会立刻抢过话头,用一套流利、专业且充满政策术语的官方语言进行“补充说明”
和“高度概括”
,巧妙地将林家岭基于经验的、个性化的种植实践,统统纳入县里“统一规划、科学指导、标准化管理”
的宏大叙事框架之内。
林国栋被无形地隔离在核心圈外,只能焦灼地跟在人群后面,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熟悉的一切被他人代言、被重新诠释,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懑。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爷爷林大山,趁着副厅长在一丛有明显年份的老茶树前驻足仔细端详的机会,佝偻着腰,用那双布满老茧和岁月刻痕的手,轻轻抚摸着一片厚实的茶叶,用浓重而沙哑的乡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领导,您看这老茶树,俺们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伺候它得像伺候老人,不敢乱上猛药(化肥),得用土法子,慢慢养,它才肯把最好的味儿给你嘞。
要是都照一个方子抓药,这茶……就不是咱林家岭的魂喽!”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副厅长的注意。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身前县领导的肩膀,深深地看了爷爷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