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陆叙的身体像一架濒临解体的老旧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出抗议的吱嘎声。
意识沉重得如同铅块,随时会坠入黑暗的深渊。
他死死撑着眼皮,对抗着那股将他拖向昏迷的巨力。
就在这时,那段旋律又来了。
像从记忆最深的海底浮上来的气泡,极轻,极渺远,却又无比清晰。
那是林岚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哄她入睡时哼唱的童谣。
陆叙起初以为是连日不眠导致的幻听,是大脑在用最温柔的方式逼迫他投降。
可这幻觉太过规律,总是在他意志最薄弱的临界点准时响起,像一个温柔的诅咒。
他强撑着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台老式录音笔上。
这东西是他多年前的习惯,用来记录一闪而过的灵感,设置了声控自动记录功能,只是早已被遗忘。
他颤抖着手取出录音笔,连接电脑,调取后台数据。
一串诡异的记录赫然在列:连续七个晚上,每到凌晨三点十七分,设备都会无端启动,录下整整十七秒的空白音频,然后自动关闭。
空白?
陆叙的指尖冰凉。
他将其中一段音频导入专业的频谱分析软件,将增益拉到最大。
屏幕上,代表噪声的杂乱波形中,一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轮廓顽强地显现出来。
它很纤细,像蛛丝,却有着不容错辨的旋律结构。
他将这段声波轮廓与资料库里保存的、林岚童年时家庭录像里的童谣原声进行比对。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点六。
陆叙猛地靠在椅背上,心脏的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终于明白了。
林岚不是鬼魂,不是执念,她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
她无法主动冲破生与死的界限,但当他因极度疲惫而意识松动时,那道裂开的“遗忘的缝隙”
,就成了她渗入现实唯一的通道。
她的存在,正悲哀地依赖着他的脆弱、他的痛苦、他的摇摇欲坠。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莫萤正被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晃得眼花。
她追踪的信号源并非来自网络,而是来自物理世界。
全城二十三个不同区域的监控摄像头,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呼吸式闪烁”
。
摄像头并未失灵,只是像人的呼吸一样,每隔零点三秒,画面就会明灭一次。
这个频率,莫萤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在林岚生前的医疗档案里见过的,她静息时的心率。
她立刻将这二十三个监控盲区的地理坐标导入地图。
当所有的点在屏幕上亮起,一个隐秘而精准的几何图案赫然成型。
图案的中心,不偏不倚,正是陆叙居住的那栋旧公寓楼。
莫萤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林岚并非在随机地干扰现实,她是在用一种越物理的方式,为陆叙的生活轨迹打上“情感坐标”
。
每一个闪烁的摄像头,都是她凝视他的眼睛。
这凝视中带着警告。
莫萤没有丝毫犹豫,她连夜驱车赶往旧公寓。
她没有上楼打扰陆叙,而是直接潜入了潮湿闷热的地下配电室。
她熟练地撬开城市应急广播系统的检修接口,将一个u盘插了进去。
里面是一段经过加密处理的音频,表面上听起来,只是一段单调的“系统故障,测试信号”
的通知,但在这段伪装之下,夹带着另一重信息——那是她通过特殊渠道,采集到的陆叙几天前短暂睡着时,平稳而深沉的呼吸声。
她要用陆叙自己的生命信号,去回应林岚的呼唤。
三小时后,奇迹生了。
遍布全城的那二十三个闪烁的摄像头,突然间全部稳定下来。
它们不再明灭,而是同时回传了同一帧静止的影像。
画面里,是陆叙在窗前低头写字的背影,清瘦而固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