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闹钟在凌晨五点十七分准时响起。
她摸黑套上洗得白的牛仔外套,车筐里的旧笔记本还带着昨夜批注的余温——第七页右下角,红笔圈着“幸福里站”
,旁边写着“待查”
二字。
第一天清晨,她的自行车碾过青石板路时,露水正顺着车把往下淌,冰凉的水珠滑进袖口,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石板缝隙间泛着湿漉漉的幽光,像被夜雾舔过的兽脊。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启动的低吼,混着巷口豆浆摊蒸腾的白汽,空气里浮着米浆微甜的焦香。
朝阳路公交站台的公告栏换了新膜,反光里映出她泛青的眼尾。
塑料膜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她睫毛轻颤的轮廓,也映出背后空荡的街道——昨夜贴满小广告的栏杆如今一片空白,只余几道胶痕如干涸的河床,在晨光中泛着惨白。
“今日停气通知”
“社区义诊安排”
,她快在本子上划拉,笔尖刮过纸面出沙沙声,忽然顿住——过去三个月总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老陈头的咳嗽声在凌晨三点”
“王奶奶的收音机总播《茉莉花》”
,连碎片都不见了。
风掠过空栏,出空洞的呜咽,仿佛连回声都被抹去。
第二天,文昌街站的墙面泛着新刷的白。
乳白色的涂料尚未完全干燥,散出刺鼻的氨味,黏在鼻腔深处。
她蹲下身,指甲轻轻刮过墙根,只蹭下些粉灰,粉末落在指尖,粗糙而微凉,像烧过的骨灰。
“阿姨,这墙啥时候刷的?”
她问扫街的清洁工。
对方抬头,扫帚停在半空,竹枝缝隙间还夹着半片枯叶:“就昨儿半夜,上边说要‘提升市容’。”
第三天到第六天,她的笔记本里填满“无新贴”
“防撕膜”
“墙面翻新”
。
纸页翻动时簌簌作响,如同枯叶坠地。
她骑车穿行于城市褶皱,车铃叮当,惊起屋檐下打盹的麻雀,翅膀扑棱声划破寂静。
直到第七天,幸福里站的水泥缝里,她终于逮到了那抹异常——浅灰色的胶痕像被橡皮擦过千百遍的铅笔印,横折、竖钩、三点水的弧度,分明是“听”
字的倒影。
林晚单脚支地蹲下,指尖沿着痕迹摩挲。
粗糙的水泥硌得指腹麻,每一道凹陷都像刻进皮肤的记忆。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呼吸与心跳在耳膜上轻轻撞击,仿佛那字不是用眼睛看见,而是从指尖传入神经的密码。
上周三她在这儿捡到半张纸条,墨迹被雨水晕开,只看得见“凌晨三点”
;昨天路过时,穿制服的人正用钢丝球擦墙,边擦边骂:“擦干净省得又被说乱贴。”
金属刮擦墙面的尖啸刺得她太阳穴突跳。
现在她懂了——人们不再往墙上贴记忆,而是把该贴的内容,刻进了擦除的痕迹里。
就像有人在雪地上走,脚印化了,但踩过的那片雪,温度总比别处低一点。
当晚,阁楼的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边缘模糊地颤动,像一张未定稿的剪影。
窗外风渐紧,老楼的窗框微微震颤,檐角铁皮轻晃,出细碎的金属呻吟。
她铺开手绘地图,红笔重重圈住幸福里站,在空白处写:“他们开始记住‘消失’本身。”
笔帽磕在木桌上,出清脆的响,像某种仪式的终章。
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忽然想起吴志强临走前的话。
叩、叩、叩——三声轻响,从玻璃传来。
吴志强的藏蓝工装裤沾着机油,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公交集团的调度日志。”
他把袋子推过来,指节叩了叩桌面,“末班车准点率98,异常聚集记录清零,管理层今天摆了庆功宴,说‘秩序恢复了’。”
林晚翻开日志,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停在最后一页。
“但你接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