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命令般,“唰”地一声,全体以绝对整齐划一、如同精密机器般的动作,立正、转身面向轿车,行持枪礼。他们的动作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之后现场便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只剩下寒风穿过空荡街道时发出的呜呜声,更反衬出这种肃穆的可怕。
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那辆黑色轿车的后排车门,被一名一直如同雕像般侍立在车旁、同样穿着近卫师团军官制服的军官,毕恭毕敬地、缓缓拉开。
王汉彰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架德制单目望远镜的焦距环调到最清晰的位置,死死盯住车门后方那片深邃的阴影。
首先踏出的,是一只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黑色军官马靴,靴底包裹着金属鞋掌,踩在静园门口的柏油路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咔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紧接着,另一只同样制式的马靴稳稳落地,两步之间的间距标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与肩同宽,这显是长期军事训练养成的习惯。
随后,一个身穿茶褐色呢子将校官军装的身影,从车厢内不疾不徐地探身而出。他的军装异常挺括,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高高立起,紧贴着下颌。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黑色的领章,上面绣着银色的宪兵徽记:交叉的军刀与步枪,共同护卫着一朵绽放的樱花,徽章的边缘甚至用金线细细锁了边,即便在天津冬深秋阴沉的天空下,依旧反射着某种低调而尊贵的微光。
他站直身体,身形不算高大,眼距较宽,戴着一副圆框金边眼镜,嘴唇上面留着一撮卫生胡。这些特征都是典型的日本军官特征!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戴着白手套的腕部,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军装肩章的细节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深红色的底板之上,并列缝着三道精致的金色窄条,每道宽约一厘米,边缘用黑色棉线精准压边——这是日本陆军上尉的军衔标识。
只是一个上尉?
王汉彰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巨大的疑云。一个上尉,何以乘坐皇室御用车辆?何以动用近卫师团担任警卫?这极不合理的反差,使得这个军官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他的目光扫过军官的左胸。在那挺括的军装上方,别着一枚五等瑞宝章。银质的八角星芒簇拥着红色的珐琅底座,中央的金色圆形内刻着清晰的“御赐”二字。红白相间的斜纹绶带穿过军装扣眼,末端用一个小小的铜夹固定在军装内侧。这枚勋章本身级别并非最高,但“御赐”二字,却意味着它是由天皇亲自颁授,代表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皇室恩宠。
军官的军帽之前一直稳妥地夹在左臂之下,此刻被他拿起,戴在头上。茶褐色的帽檐边缘包裹着优质的黑色皮革,帽墙是宪兵部队特有的深红色,比普通陆军的棕红色帽墙颜色更深,近乎于绛紫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与神秘气息。帽檐的阴影略微遮挡了他的眼部,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完整面容和眼神,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此时,静园的大门早已打开,前清翰林出身,曾任军机大臣、如今是溥仪首席谋士兼“清室驻津办事处”总管的胡嗣瑗,竟然亲自站在门口迎候!
胡嗣瑗地位尊崇,在溥仪小朝廷内一言九鼎,寻常日本师团长、领事等级别的官员来访,也未必能劳他亲自到大门口迎接。由他亲自出迎,更进一步印证了这位“小小”宪兵上尉身份的极端特殊性和重要性!这绝不仅仅是军事层面的会面,必然涉及极高的政治机密。
只见那名日本宪兵上尉,戴正军帽后,并未先行开口,而是极其标准地向前来迎接的胡嗣瑗敬了一个军礼。胡嗣瑗则略显矜持地拱了拱手。随后,两人并未过多寒暄,便一同转身,在那群近卫士兵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向静园幽深的庭院深处走去。
随着静园那两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再次缓缓闭合,严丝合缝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猜想,王汉彰才将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他感觉眼眶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聚焦而酸涩不已,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