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和慌乱。是许家爵!这声音像一把钥匙,进一步打开了王汉彰记忆和意识的闸门。
紧接着,病房外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围到了床边。
王汉彰眯着被灯光刺痛的眼睛,模糊地看到许家爵和泰隆洋行里几个脸熟的弟兄正围在床边,一个个都一脸紧张、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担忧和看到他苏醒过来的欣喜。
他感到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听诊器贴在了自己裸露的胸膛上,在不同位置连续移动了几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片刻后,一个操着一口明显带有异国腔调的、蹩脚中文的声音说道:心跳有力,节奏趋于正常。呼吸音还是有些粗糙,但比前几天好多了。奇迹,真是奇迹……
王汉彰模糊的视线聚焦,看到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外国医生,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惊叹。
医生继续用那别扭的腔调说道:他断掉的两根肋骨还在恢复期,肺部的挫伤也需要时间静养。一定要注意,绝对不能让他有剧烈的活动或者情绪激动,不能再咳了,否则断骨错位会很麻烦!好了,你们注意观察,有什么情况立刻按铃叫护士。
随着大夫和护士的离去,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王汉彰缓缓地转动着仍然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床边的弟兄们。他试图挤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但嘴角刚刚牵动,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袭来,胸腔的剧痛让他瞬间皱紧了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病床边上的许家爵见状,连忙凑上前,紧张地问:彰哥,你怎么样?疼得厉害?用不用我再去把大夫叫过来?
王汉彰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痒意和胸口的撕裂痛感,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喉咙干得发涩,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不……不用……我……我这是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到底……发生嘛事了?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冰冷坚硬的石板路,那对准眉心的漆黑枪口,震耳欲聋的混乱枪声,赵若媚撕心裂肺的尖叫,以及那奇异而温暖的童年鞭炮回忆……
许家爵拉过一张木头凳子,坐在他的病床旁边,脸上的欣喜稍稍收敛,换上了一副凝重后怕的神情。他叹了口气,说道:彰哥,我的亲哥哎!你可真是命大,阎王爷殿前绕了三圈又让你回来了!你差点就彻底交代了你知道吗?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说着,他拉开了病床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银质的、已经有些变形的烟盒。王汉彰的目光落在烟盒上——他认得,这是自己常用的那个烟盒,上面雕刻着沙俄帝国的双头鹰标志,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这是当年他在天津警察训练所受训时,那位严肃的尼古拉教官在临别之际送给他的纪念品,他一直带在身边。
此时,许家爵手中的烟盒正面中央,赫然凹陷下去,嵌着一个清晰的弹孔!而在烟盒的背面,同样位置凸起一块,一枚圆头钝尾的黄铜弹头,竟然被牢牢地卡在了坚硬的银质金属之中!
许家爵将这救命的烟盒递到王汉彰眼前,指着弹孔,心有余悸地说:看见没?就这儿!南部式手枪的子弹,劲儿不算太大,但也是要人命的!幸亏你把这烟盒塞在上衣口袋里,子弹打过来,正好打在这烟盒上,被它硬生生给挡了下来!我的老天爷,这要是换成日本人后来装备的那种尖头子弹,穿透力强,或者打偏一点点,没这烟盒挡着,子弹直接就钻进你心窝子里去了!大夫说了,真那样,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王汉彰怔怔地看着那枚嵌在自己熟悉烟盒里的弹头,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那一刻的死亡阴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那冰冷的枪口,那缓慢扣动的扳机……
还有,许家爵的声音将他从后怕中拉回,彰哥,这回你真得好好谢谢赵小姐……要不是她……
赵小姐?王汉彰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