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重量和王汉彰手中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终于颤抖着、笨拙地接过了枪,那重量几乎让她纤细的手腕不堪重负。她点了点头,努力回忆着遥远的记忆:我......我在女子学校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必要的军训,学过......学过怎么开枪射击......打过靶......但这真实的、装满子弹的武器带来的恐惧感,远非当年的训练所能比拟。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但更多的,是对王汉彰深深的关切:王桑,我知道我留不下你。但是,请你......请你一定要万分注意自己的安全,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拜托了............说着,本田莉子冲着王汉彰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光亮的地板上。
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却又强装镇定、一脸忧色的女孩,王汉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硬起心肠,开口说:“莉子,你自己……多加保重吧!万一……万一我不能回来,你就带着那笔钱去美国,去巴西!但是千万不要留在天津,也不要会日本。听见了吗?”
本田莉子强忍着泪水,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王桑,我答应你。但是,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王汉彰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这间屋子的温暖都刻在心里,随即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把拉开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楼梯的拐角处。
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骤然响起,彻底隔绝了屋内温暖的灯光和女孩那饱含担忧与泪水的目光,也将他投入了外面未知的、寒冷的危险之中。
从法租界的贝当路出来,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北风愈发萧瑟,呼啸着卷起地上枯黄的梧桐落叶,在空荡荡、黑黢黢的街面上打着旋,互相摩擦碰撞,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更衬出四周的死寂。
仅仅一个多小时之前,这里还是热闹非凡、霓虹闪烁、被称为东方小巴黎的繁华之地杜总领事路,此刻竟变得人际凋零,一片诡异的沉寂与黑暗。
绝大多数店铺早已慌忙上紧了门板,熄灭了灯火,仿佛生怕一丝光亮会招来灾祸。只有极少数胆大的店家还亮着几盏灯,却也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从缝隙中透出的微光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增添了几分鬼祟和不安。
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一队队穿着黑色制服、头戴斗笠、肤色黝黑的安南士兵,背着过时的法制勒贝尔 m1886 步枪,正神情紧张、默不作声地推着堆满沙包、木料和铁丝网的架子车,在一名挥舞着手杖、神色严峻的法国军官的低声指挥下,匆忙地向法租界与日租界交界的方向跑步前进!
沉重的车轮碾过冰冷的柏油路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传出老远,更加重了紧张欲裂的气氛。
一个法租界巡捕房的华人警察,手臂上戴着字样的袖标,手中紧握着一根黑色的短警棍,正站在路口,对着阴影里几个还在探头探脑、似乎不知危险为何物的闲人声色俱厉地大声驱赶,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快走!快走!有你妈嘛好看的?没见过打仗啊?想吃枪子儿是吗?赶紧都滚回自己家去,锁好门!别在外面乱晃荡找死,枪炮可你妈不长眼啊……
王汉彰心中焦急,没有在此多做停留。他快步走到街口,幸运地拦下了一辆空着的胶皮车,压低声音对车夫说了句“英租界,威灵顿道,泰隆洋行,快!多给钱!”车夫看他脸色凝重,又听到“多给钱”,不敢多问,拉起车飞快地跑了起来。
车子穿过变得异常冷清而弥漫着紧张恐慌情绪的街道,沿途可见零星也有其他匆忙赶路的人,无不面露惊惶,行色匆匆。很快,车子回到了英租界威灵顿道的泰隆洋行。
洋行一楼公事房的灯光还异常明亮地亮着,在这片大多已陷入黑暗的街区里显得格外醒目。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人影剧烈晃动,电话铃声尖锐刺耳、此起彼伏,几乎没间断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