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早就应该被吊死在绞架上了。他污染了租界的空气。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话锋一转,蓝色的眼眸透过烟雾,锐利地看向王汉彰,“你似乎并没有从他身上榨取出多少实实在在的现金,据我所知,最终只是将他那座半死不活的电影院过户到了你的名下。我不太明白,你花费这番心思和手段,目的究竟是什么?那座陈旧的电影院,对于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果然都没有逃脱詹姆士先生的眼睛。他在这天津卫,在这泰隆洋行,究竟布下了多少眼线?
王汉彰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弥漫全身。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面孔——是张先云?还是许家爵?又或者,是另有其人,隐藏得更深?
这种被无形之手时刻监视的感觉,让他感到极其不适,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位置的复杂性。在詹姆士先生面前,纯粹的隐瞒和狡辩恐怕是下策,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猜忌。
电光火石之间,王汉彰做出了决断。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类似于“被看穿后无奈坦白”的神情,决定将自己的部分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当然,是经过权衡和修饰的版本。
他拿起那支未点燃的雪茄,在指间摩挲着,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语气带着坦诚:“先生,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敢隐瞒了。是这样,我之所以想办法从马乐马拉斯手里接手那座电影院,是想将其改建为一间高端的茶楼。”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詹姆士先生的反应,见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烟雾后的眼神看不出喜怒,便继续解释道:“这座茶楼,我打算启用的人手,大部分都将来自我的师父,袁克文袁二爷的府上。您知道,袁府出来的仆人,无论是礼仪、见识还是口风,都远非寻常人家可比。这样一来,这座茶楼的定位就非常明确了,它将成为吸引天津市乃至周边地区名流、富商、政要以及各界高端人士前来品茗、交流、洽谈事务的首选休闲场所。”
他顿了顿,终于抛出了核心目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当然,我的主要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赚取那点茶资。开设这样一座茶楼,更重要的功能,开设并经营这样一座茶楼,它更重要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核心功能,是它将成为一个绝佳的、天然的、高效率的情报搜集与交换中心!”
他清晰地吐出“情报”二字,然后详细阐述其运作模式:“您可以想象,当那些掌握着大量社会资源、知晓无数内幕消息的精英人士,在我们精心营造的、安全舒适的环境里放松警惕、卸下伪装、高谈阔论甚至酒后吐真言之时,我们那些训练有素、善于察言观色、懂得引导话题的‘自己人’,就可以在不引起任何怀疑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收集到海量极具价值的信息碎片——官场人事的微妙动向、军队调防的内部消息、巨额商业交易的幕后细节、金融市场的内幕操作、社会各界流传的敏感秘闻,甚至是一些关乎时局走向、涉及各方势力博弈的绝密情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构建蓝图的兴奋感:“这些看似零散、孤立的信息碎片,一旦被我们专业的情报分析人员加以汇总、梳理、交叉比对和深度分析,其所呈现出的整体图景和潜在价值,将是不可估量的!这远比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单纯依靠派遣有限的探员四处打听、收买线人,要来得更安全、更隐蔽、更高效,也更具系统性!这将是我们在天津,乃至在整个华北地区,布下的一张无形却威力巨大的信息网络,是我们在未来复杂局势中抢占先机、掌握主动的利器!”
说完,微微低下头,语气带着歉意,“很抱歉,先生,这个想法还处于初步筹划阶段,未来得及形成完整的方案向您汇报,所以擅自行动了,请您……”
王汉彰的解释尚未完全说完,一直静静聆听的詹姆士先生脸上,那层朦胧的烟雾似乎也遮挡不住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只见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愠色,反而嘴角向上牵起,露出了一丝极为明显、甚至带着浓厚兴趣和赞赏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