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镇纸,研好浓淡适中的徽墨。华老先生站起身,走到桌前,挽起袖口,屏气凝神,目光凝聚在雪白的纸面上,仿佛在积蓄着力量。整个客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酝酿良久,华老忽然双目圆睁,精光爆射,右手抓起那支巨大的提斗笔,饱蘸浓墨,运足腕力,大喝一声,如壮士开弓,猛然落笔!但见他笔走龙蛇,力道千钧,如高山坠石,如万岁枯藤,“天”、“宝”、“楼”三个颜体大字,厚重挺拔,气势磅礴,结构严谨,骨力遒劲,一蹴而就!墨色酣畅淋漓,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
写完匾额,华老兴致未尽,不顾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略一思忖,又换了一支稍小的笔,在旁边另铺的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了一幅楹联:物华凝天宝,人杰耀津门!
十个大字,与匾额风格一脉相承,相互辉映,将“天宝楼”的寓意进一步点明和升华。
完成之后,华老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由仆人搀扶着坐回太师椅,足见刚才这番创作,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与气力。
王汉彰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他早就听说华世奎先生的润笔费极高,行情是一个字一百块大洋!他今日上门,特意带了一张五百大洋的支票,心想着三个字的匾额,怎么着也绰绰有余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华老兴致如此之高,竟额外又赠送了一幅十个字的楹联!这顿时让他准备的润笔费显得捉襟见肘,无比尴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窘迫之色,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解释并承诺尽快补上。
就在他筹措言辞之际,只见华老用热手巾擦了擦脸和手,喘匀了气,看向王汉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汉彰,不必多想。今日老夫高兴!念在我和你师父寒云先生朋友一场,知己难得的份上,再加上你这份照顾师父旧人、重情重义的心意,实在难得!这几个字,连同这幅楹联,就当做是我华世奎送给你茶楼开业的一份贺仪了!你若是再跟我提什么润笔费,那就是看不起老朽,也是在玷污这份情谊了!你,不要推辞!”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情真意切,不容拒绝。王汉彰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感激、敬佩、还有一丝惭愧交织在一起。他不再多言,整理衣冠,对着华世奎老先生,郑重其事地、深深地长躬到地,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华老先生厚爱,汉彰……感激不尽!前辈如此抬爱,晚辈愧领了!大恩不言谢!待天宝楼开业之时,汉彰必亲自上门,恭请您老人家前去剪彩,品茗指点!”
捧着墨香四溢、沉甸甸如同宝玉的“天宝楼”匾额和楹联墨宝走出华府时,王汉彰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有了这块由津门第一书法大家华世奎亲笔题写、并且蕴含如此美好寓意的金字招牌,他的茶楼,仿佛瞬间就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灵魂和气场。
如今,诸事都已经准备妥当。天宝楼的开业,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广发请柬,开门迎客的那阵“东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