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王汉彰不再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即将揭开谜底、面对真相的决断,“别琢磨了!招呼几个得力的弟兄,要手脚利索、枪法准、嘴巴严实的!备车,跟我出去一趟!快!”
法国产的六轮卡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颠簸在通往西于庄的土路上。车斗里,坐着七八个精悍的年轻伙计,一律穿着短打衣衫,腰里鼓鼓囊囊,显然都别着家伙。
王汉彰和安连奎并排坐在狭窄的驾驶室里,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望着窗外飞逝的、越来越荒凉的景物。正午的阳光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肃杀之气。
道路两旁是连绵的盐碱荒地,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无力摇曳,远处零星散布着低矮破败的土坯民房,如同匍匐在地上的灰色巨兽。一些光秃秃的、扭曲的树干顽强地立在田埂上,枝丫指向天空,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更远处,一片乱葬岗子的轮廓隐约可见,几面残破的招魂幡在风中飘荡,更添了几分凄凉和阴森。
约莫颠簸了四十分钟后,卡车在一片看起来颇为破败、与周围荒凉景致融为一体的厂区外缓缓停了下来。木头搭成的简易牌楼已经歪斜,上面挂着一块饱经风雨侵蚀、字迹斑驳模糊的匾额——“祥林木器厂”。那字迹的红色油漆早已褪色剥落,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如同干涸的血迹。
厂子规模不大,占地约莫十来亩,四周用参差不齐的下脚料木板围着,透着一股被时代遗忘的陈旧和落寞气息。
前面的院子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许多粗细不一的原木,有些已经剥了皮,露出白森森的木质,有些还带着粗糙的树皮,散发着木材特有的、略带清苦的香气。
但这香气之中,又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甜腻得有些发闷的桐油味道,闻久了让人头脑发昏。
十几个穿着破旧、沾满油污和木屑的棉袄的工人,正两人一组,费力地拉着巨大的框架锯,“嘶啦——嘶啦——”地重复着单调而沉重的动作,将粗大的圆木锯成薄厚不一的板材。
飞扬的木屑在阳光下如同金色的尘螨,又像是祭奠的纸钱,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工人的头发、肩膀和脚下的土地。
院墙边,整齐地排列着十几口已经成型、但还未上漆的白茬棺材,那惨白的木质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而冰冷的光,看得人心里发瘆,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卡车刚刚停稳,秤杆就已经带着两个伙计,从厂子里快步迎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件半新的藏蓝棉袍,头上扣着顶瓜皮帽,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得意、兴奋与邀功请赏的急切笑容。
“汉彰!老安!你们来了啊!”秤杆抢上前一步,替王汉彰拉开车门。
王汉彰跳下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透着古怪气氛的地方,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口问道:“这地方……够偏静的。是你干的买卖?”
秤杆连忙摆手,陪着笑说:“哈哈,你可真会抬举我!我又不会木匠?这是我老丈人鼓捣了半辈子的心血,就是个糊口的小本买卖。那什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进去再说!”
说着,他便侧身引路,领着王汉彰和安连奎一行人,穿过前院那一片棺材和锯木的工人,径直往木器厂更深处走去。
工人们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这群气势不凡的不速之客,便又低下头,继续着手中枯燥而沉重的活计。只有那“嘶啦嘶啦”的锯木声,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人的耳膜。
后面的院子比前院更为宽敞,但也更显杂乱。巨大的原木如同巨兽的骸骨,被码放得层层叠叠。几间用砖石和木料简单搭建的仓库,像灰色的盒子一样散落在院子四周。
秤杆带着他们,径直走向最靠里的一间仓库。仓库的大门是厚重的木板上包着铁皮,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冗长声响,仿佛开启了一座尘封的墓穴。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着陈年木料、潮湿尘土、还有刺鼻桐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