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笼罩、霓虹闪烁的天津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的光影如同流萤般,一道一道地划过王汉彰微醺而疲惫的脸庞。
他靠在柔软的后座靠背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酒意一阵阵上涌,脑子里昏沉沉的,像是一锅煮糊了的浆糊。
此刻,他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赶紧回到家,甩掉鞋子,瘫倒在那张舒适的西洋弹簧床上,昏天暗地地睡上一觉。袁文会、保安队、日本人……所有这些烦心事,都暂时被酒精隔绝在了意识的门外。
然而,就在这半梦半醒、神思恍惚之间,前面开车的许家爵,却透过后视镜,反复地看了他好几眼,脸上带着明显的犹豫和迟疑。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档位杆,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显然是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如同冷水浇头般的坏消息:“彰哥……有件事……得跟您说一声。”
他顿了顿,观察着王汉彰的反应,见他没有动静,才继续道,“今天下午,高森……高经理满世界的打电话找您,急得火上房似的,嗓子都喊哑了。他联系不上您,电话就打到我这儿来了。他说……天宝楼那边,又……又遇上了麻烦了!听起来,好像还挺棘手,他一个人根本压不住场子。您看……您这会儿要是酒醒了些,咱们……是不是顺道过去瞅一眼?”
“天宝楼”和“麻烦”这几个字,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了王汉彰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他只觉得浑身的酒意“唰”地一下,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大半!
一阵冰冷的、带着强烈不安的激灵,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到了天灵盖!脑袋里那点昏沉迷糊的感觉,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熟悉的烦躁和无名怒火驱散得无影无踪!
天宝楼!又他妈的是天宝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完没完?!这个买卖,从接手那天起就没消停过,是不是天生就跟自己犯冲,八字不合,命中相克?!他好不容易才在李汉卿那里看到一点解决外部危机的曙光,这后院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他妈的起火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刚刚还充满醉意的眸子里,此刻已是清明与怒火交织。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使劲地用双手搓了搓脸,粗糙的掌心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刺痛感,这痛感让他更加清醒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在胸腔里翻腾的邪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但对许家爵说道:“调头!先不回家了!直接去天宝楼!”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走,去看看到底他妈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之后,许家爵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天宝楼那气派却略显冷清的大门口。经过这些日子的紧急重新装修,天宝楼被那场意外大火烧毁的地方已经从外表上看不出痕迹,里外都整修一新。
烧坏的桌椅板凳全都换了红木的新家伙,过火的梁柱、板壁也都用厚厚的油漆重新刷过,遮盖了火灾的伤疤。
只是,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新漆和木材混合的、尚未完全散尽的气味。楼里楼外亮着电灯,光鲜亮丽,却莫名地透着一股缺乏人气的冷清,与它即将重新开业的热闹预期格格不入。
王汉彰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进一楼大堂。许家爵紧随其后。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两个小伙计无精打采地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本就光洁如新的桌椅,见到王汉彰进来,连忙站直身子,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低声叫道:“老板!”
王汉彰没理会他们,径直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木质楼梯被重新上过桐油,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二楼的经理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和人声。
来到天宝楼二楼的办公室门口,王汉彰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只见房间里,掌柜的高森和茶楼的另外两个管事都满面愁容地坐在里面,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中烟雾弥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