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贤下士”的名声蒙上一层阴影。
想到这一层,杜月笙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微微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但被他强行压制住。他深知,在手下面前,尤其是陆阿毛这种关系特殊又头脑简单的下人面前,不能轻易失态。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快,冲着已然察觉到气氛不对、笑容僵在脸上的陆阿毛追问道,语气虽然还算平和,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已然透出:“伊格拜帖呢?哪能处理的?有勿有留下来?电话号码伊留拨侬了呒没?”
杜月笙这么一连串追问,语气虽然还算平和,但陆阿毛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捅了篓子!他脸上那邀功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慌,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有格有格!拜帖伊留下来了,就勒门房间那个木头盒子里摆勒海!我……我这就去拿过来拨侬!”
说完,陆阿毛也顾不上礼节,一溜小跑地冲向门房。不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双手将那张烫金面的拜帖,恭敬地递到了杜月笙面前。
杜月笙接过拜帖,展开。只见拜帖之内,是用极其工整、带着颜体风骨的小楷书写:
谨呈 杜月笙先生 台鉴
鄙人直隶天津 王汉彰 ,系青帮兴武六帮 “通” 字辈,现任天津泰隆洋行经理。
为先师袁寒云先生关门弟佬,蒙先师大弟子 杨子祥 兄 谨介,久慕杜先生义薄云天,今赴申商洽津沪洋行商贸互通之事宜,还望杜先生一叙江湖情分,共襄盛举!
王汉彰 字
民国二十一年五月廿八。
临时住址:上海公共租界静安寺路1225 号 沧州饭店1104号
电话:2.9368
果然是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身份、来历、师承、辈分、事由、落脚处,无一遗漏。而且,看这拜帖的措辞,极其谦逊低调,只提“商贸互通”的公事,援引师兄杨子祥的介绍,对他杜月笙极尽推崇,却丝毫未以师叔辈分自居压人,给足了他杜月笙面子与台阶。越是如此,越显得陆阿毛那句“小赤佬”何其荒谬,自己这边的怠慢何其失礼!
杜月笙合上拜帖,心中瞬间有了决断。他看了一眼面前忐忑不安的陆阿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毛,以后做事,脑筋要活络点!眼睛要亮一点!见到像这种拜帖规整、谈吐清楚的客人,多动动脑子,及时拨我通报!勿要自作主张!搿趟(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他不再理会连声称是的陆阿毛,转身便向主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另一个贴身随从吩咐道:“去跟棠叔讲一声,让阿菊立刻备车!去沧州饭店!”
就在杜月笙与戴笠在华格臬路公馆内进行那场决定数百万大洋命运的密谈时,在公共租界静安寺路1225号的沧州饭店,王汉彰正坐在西餐厅之中,吃着午餐。
与杜公馆那种隐于市井却戒备森严的氛围不同,沧州饭店是上海滩有名的老牌高级酒店,典型的英式建筑风格,大厅宽敞,装饰着大理石柱子和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雪茄以及某种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衣着光鲜的洋人、摩登的华人绅士淑女穿梭其间,低声交谈,举止优雅。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十里洋场的繁华与……势利。
王汉彰坐在饭店附设的西餐厅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他身上还穿着那套从天津出发时穿的棕色西装,原本挺括的料子,在经过一天两夜火车硬座的颠簸挤压,以及上海初夏潮闷空气的侵蚀后,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像是咸菜干一样挂在身上。头发也因为久未清洗打理,显得有些油腻,紧贴着头皮。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眼袋深重,嘴唇也因为焦急而有些干裂。
与周围那些衣冠楚楚、从容不迫的食客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活脱脱一个刚从北方乡下进城、运气好住进了高级饭店,却与周遭环境极不协调的“乡巴佬”。用天津话来讲,他这就叫老坦进城!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和吃剩的残羹剩饭。而他手里,则紧紧攥着一份当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