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已定,王汉彰不敢再有片刻耽搁。从天宝楼出来,已是深夜,津门的街道上灯火稀疏,偶有黄包车拉着晚归的客人匆匆跑过,橡胶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带起一阵初冬的冷风,卷起街角的几片落叶。
他虽身心疲惫,连日来的奔波与决策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但精神却因那个在心头愈发清晰、宏大的光影之梦而异常亢奋,毫无睡意。
周剑云描绘的二十万利润前景与《金刚》那声咆哮带来的震撼,如同两股强大的动力,驱散了他的困倦。他直接跳上那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开着车直奔泰隆洋行!
泰隆洋行早已经下班,王汉彰让值班的伙计把早已进入梦乡的会计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会计老周睡眼惺忪,不敢有丝毫怠慢忙披上衣服,打开厚重的账本和保险柜,陪着王汉彰一起清算。
洋行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平日里看着还算宽裕,但真要一下子拿出大笔现钱,却也捉襟见肘。两人对着账本,将几笔即将到期的应收账款、可以暂缓支付的款项以及库房里一些容易变现的货品都计算在内,东拼西凑,最后得出结论:能立刻调动出来的现金,大约有两万块大洋。不过这数额巨大,需要明天一早银行开门后,办理繁琐的转账和抵押手续才能最终到位。
敲定了这两万块,王汉彰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位于南市三不管的兴业公司。在烟雾缭绕的经理室里,王汉彰也顾不上客套,言简意赅地和安连奎说明了来意——天宝楼急需改造,设备款还差一大截,以及资金的极端紧迫性。
安连奎是个真正的爽快人,他没有多问半句废话,直接转身走到墙角,蹲下身,费力地挪开挡在前面的一个文件柜,露出了后面那个半人高的、厚重的德制黑色保险柜。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插入锁孔,又转动密码盘,只听“咔哒”几声脆响,他用力扳动把手,沉重的柜门应声而开。他伸手进去摸索片刻,很快便拿出一张墨迹簇新、印章齐全的一万块钱银行本票,看也没看就塞到了王汉彰手里。“汉彰,先拿着这个!”
他又在保险柜里翻找了一阵,零七八碎地凑了一些公司常备以备不时之需的美元、日元、英镑现钞,还有几根用红绸布包着的小黄鱼,一股脑儿堆在桌上,开口说:“汉彰,公司眼下能动用的活钱都在这里了,这些外币和金条,你赶紧找人去兑了,折合下来,大概也能值个五千块大洋左右!你先应应急!”
这些钱加起来,已经有三万五千大洋,距离周剑云所说的四万设备款,还差最后的五千块!王汉彰自己的私蓄为了维持茶楼和应付日常开销,早已几乎掏空。无奈之下,他只能驱车前往南市禁烟工会,找许家爵拿钱!
禁烟工会所在的那个独门小院里,此刻倒是还亮着灯,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窗帘,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隐约传来几个兄弟熬夜搓麻将的哗啦声和夹杂着叫骂声和欢呼声,与外面清冷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王汉彰推门进去,带进一股寒气。麻将桌旁的几个人抬头见是他,都愣了一下,随即纷纷站起来打招呼。王汉彰勉强笑了笑,摆摆手,目光直接锁定了正背对着门、翘着二郎腿在牌桌旁“观战”的许家爵。
他走过去,拍了拍许家爵的肩膀,低声道:“二子,出来一下,有急事。”许家爵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跟着他走进了里间堆放杂物的僻静小屋,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许家爵听闻王汉彰不仅坚持要将天宝楼重新改回电影院,并且此刻就急需五千大洋投入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他用力地挠着头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深深的怀疑:“彰哥,我的亲哥!不是兄弟我不支持你。可……可电影那玩意儿,咱又不是没看过?早些年不都那样嘛,有嘛好看的?灰扑扑的,也没个颜色,演员在上面跟哑巴似的比比划划,也没个声音,全靠旁边一块板子念字儿!花这么多钱,四万块大洋啊!重新改回那么个玩意儿,这……这不就是瞎折腾吗?”
许家爵抱怨了一通,见王汉彰只是沉默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