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凌乱的深灰色西装前襟,抚平袖口的褶皱,神态自若地朝着老龙头火车站入口附近仍在执勤的几名警察方向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一个办完事准备离开的体面商人。
刚靠近警戒范围,一个满脸横肉、眼神警惕的四十多岁老巡警立刻举起警棍, 厉声呵斥道:“嘿!眼瞎啦?没看见这不让过吗?赶紧滚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汉彰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 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两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自己人”的亲热劲儿: “巡长辛苦!我是天津警察训练所的。咱们训练所原来的督察长,李汉卿李长官, 您知道吧?听说现在高升总务处副处长了?劳您驾, 李副处长这会儿在站里吗?兄弟我有桩要紧的事,得当面跟他禀报一声......”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块大洋已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老巡警粗糙的手心。
那老巡警手指一蜷,迅速将大洋攥紧藏好, 脸上的凶厉之气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消失, 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注意,立刻换上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脸, 声音也压低了:“咳!训练所的弟兄啊! 你早说啊!自己人! 李副处长?不知道在不在,不过当官的老爷们都在车站旁边那调度楼里歇着呢,就那幢明黄色的二层小楼, 瞧见没?直接进去就成……” 说着,还用警棍殷勤地朝方向虚点了一下。
顺着老巡警手指的方向,王汉彰看到了那幢在车站庞大建筑旁显得有些不起眼的明黄色二层小楼。他点了点头,脸上维持着那抹谦恭的笑意:“多谢巡长指点,回见。”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步履沉稳地向那幢小楼走去。
王汉彰依言走向那幢明黄色的调度楼。门口确实站着两名持枪警察,但见他衣着考究,气度沉稳,步履从容,眼神中并无丝毫慌乱或好奇,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两名警察对视一下,竟真的无人上前盘问,任由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他径直走上二楼,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草、汗味和劣质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 调度室内略显凌乱,十几名穿着警官制服的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低声闲聊着, 气氛松懈,带着任务“完成”后的疲惫与懈怠。
王汉彰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立刻锁定了靠窗坐着的李汉卿。 几乎在他目光落定的同时,原本正端着搪瓷缸子喝水的李汉卿也恰好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李汉卿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他随即放下缸子,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穿过人群, 迎到王汉彰面前。
没等李汉卿开口寒暄,王汉彰抢先一步上前,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声音洪亮得足以让附近几位警官侧目: “李督察长!哎呀,真是好久不见!您这气色是越发红润,官运亨通啊!” 这声“督察长”叫得格外响亮、清晰,不仅点明了对方的旧职以示亲近熟稔,更是在不动声色地向周围人宣告——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是旧相识。
李汉卿心领神会, 用力握住王汉彰的手晃了晃,同时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哎呀呀,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走走走,这儿太乱,咱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他拉着王汉彰的胳膊, 快步走出调度室,径直下了楼, 走向停在楼侧阴影里的一辆黑色警用轿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