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时间在米尔顿科研站里,像水银般平稳而无声地滑过。
最初那种冰冷的、被审视的拘束感,逐渐被一种新的、高效的日常节奏所取代。
埃德蒙·泰勒似乎天生就属于这种高度结构化的环境。
他迅速掌握了基地的运作规则,将那些繁琐的安全条例内化为一套无需思考的本能。
他的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刻板:宿舍、实验室、食堂,三点一线。
那件白色实验服几乎成了他的第二层皮肤,上面沾染的污渍变成了更难以清洗的、属于特定培养基和有机溶剂的复杂印记。
在实验室里,他如同一位指挥着无形乐队的指挥家。
他能同时监控三个不同温区的发酵罐参数,手指在记录本上飞速写下观测数据,同时向旁边的助手(一位被指派来、沉默寡言的年轻技术员)清晰地下达调整指令。
深绿色的眼眸在不同颜色的试剂瓶、闪烁的仪表盘和显微镜目镜之间移动,专注而锐利。
“泰勒先生,”一位戴着厚眼镜的中年化学家,拿着份报告走过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佩服,“按照您提供的提纯路径,第三批样品的活性纯度又提升了八个百分点。这……这简直像魔法。”
埃德蒙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的色谱分析图,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纯粹的审视。
“杂质峰还在,说明裂解酶的选择还是不够特异性。需要重新筛选,或者考虑引入梯度离心前的预处理步骤。”
他用笔尖在图纸上点了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那位化学家连连点头,如获至宝地转身去忙了。
亚瑟·柯林斯则以另一种方式适应了这里。
他无法像埃德蒙那样完全沉浸在理论推演中,他的世界是由齿轮、轴承和咆哮的机器构成的。
基地分配给他们的实验室隔壁,就是一个小型机械加工车间。亚瑟几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穿着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金发被一顶同样油渍斑斑的帽子压住,只露出几缕不听话的翘发。
此刻,他正整个人趴在一台嗡嗡作响的离心机原型机下面,只露出两条腿。
扳手和螺丝刀与金属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间或夹杂着他带着回音的抱怨:
“见鬼!这该死的密封圈又漏了!设计这玩意的人肯定没亲手拧过螺丝!”
过了一会儿,他又兴奋地喊:“埃尔!快过来看!我想到办法了,用那个废弃液压阀上的O形环改一下,绝对能行!”
埃德蒙闻声从复杂的化学公式中抬起头,走到车间门口,并没有进去弄脏自己的实验服,只是倚在门框上,看着亚瑟像只灵活的土拨鼠从机器底下钻出来,脸上蹭着黑灰,举着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橡胶圈,眼睛亮得惊人。
“理论上,耐腐蚀性和弹性模量符合要求吗?”
埃德蒙问,目光落在那橡胶圈上。
“我计算过了,没问题!而且库存里有一大堆这玩意儿!”
亚瑟兴奋地用袖子擦了把汗,结果脸上的黑灰面积更大了。
埃德蒙微微颔首:“那就试试。不过,先提交物料申请单,走流程。”
亚瑟立刻垮下脸,哀嚎一声:“又要填表!”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翻找表格了。
埃德蒙看着他毛毛躁躁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晚餐时间,是他们一天中少有的放松时刻。
基地食堂提供的食物说不上美味,但热量充足。
亚瑟会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土豆炖肉,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他今天又用什么“废品”奇迹般地修好了哪台设备,或者抱怨某个零件的公差设计得多么反人类。
埃德蒙则安静地吃着,偶尔在亚瑟的描述过于夸张时,平静地插一句,指出某个技术细节上的谬误,往往能让亚瑟噎住,然后不服气地争辩起来。
这种争吵通常毫无火药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