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苏九的“视界”
中疯狂倒带。
摩天大楼如积木般解体,缩回地底。
宽阔的柏油马路寸寸龟裂,变回青石板铺就的古道,又化为泥泞的土路。
汽车的洪流被身穿各色服饰的人潮替代,人潮退去,又换成金戈铁马的军队。
他看见了一位意气风的将军,在城头插上新朝的旗帜,那股睥睨天下的豪情,如同烈酒,灼烧着龙脉的记忆。
转瞬间,旗帜又被另一面崭新的龙旗换下,末代王孙的悲歌,如凄风冷雨,在记忆的长河中经久不散。
城墙在眼前起起落落,仿佛呼吸。
建起,是为了抵御外敌,带来安宁;倒塌,则伴随着战火与哀嚎。
苏九的意识,跟随着这无尽的循环,感受着每一次兴盛带来的磅礴气运,也品尝着每一次衰败留下的苦涩沉淀。
这不是在看一部历史纪录片。
他就是历史本身。
他的意识与龙脉的意识交融在一起,他能“尝”
到数百年前某个除夕夜,小巷里飘出的饺子香;能“听”
到一位失意的书生,在月下对着江水出的长叹;能“触”
到一位工匠,在雕刻庙宇的飞檐时,指尖传来的木头温润的质感。
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化作了最真切的情感烙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心神。
渐渐地,人类文明的痕迹也开始褪去。
城池消失了,村落消失了,连那条奔流了千年的大江,也改变了它原有的河道。
苏九的意识被带入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苍凉的维度。
天地间一片洪荒。
他“看”
到了地壳的剧烈运动。
脚下的大地不再是安稳的象征,而是一块在岩浆海洋上漂浮的“木筏”
。
他能感受到板块之间那令人牙酸的挤压与撕扯,一座山脉,就在他“眼前”
,以肉眼可见的度,从平地上缓缓隆起,直插云霄。
这个过程,持续了或许几万年,但在记忆的长河里,不过是一次深长的呼吸。
他“听”
到了一声来自地心深处的怒吼,紧接着,大地开裂,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天空。
火山灰遮天蔽日,世界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与寒冷。
他能感受到万物死寂的悲哀,也能感受到在漫长的沉寂之后,第一缕阳光刺破阴霾,第一株绿色的嫩芽从火山灰的缝隙中钻出时,那股顽强到令人落泪的生命喜悦。
这就是龙脉。
它不仅仅是城市的气运之脉,更是这片大地亿万斯年的记忆核心。
在没有人类之前,它就在这里。
它记得每一次冰川的覆盖与消融,记得每一次物种的繁盛与灭绝。
苏九的意识继续上溯,周围的景象愈光怪陆离。
巨大的、长着蕨类叶子的树木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又陌生的气味。
一只体型堪比公交车的巨兽,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他的“身旁”
隆隆走过,它那巨大头颅里混沌而原始的思维,如同一团黏稠的浆糊,只是单纯地传递着饥饿与警惕。
苏-九甚至还“看”
到了一头脖子长得不像话的恐龙,正低头在未来的市中心广场位置,悠闲地啃食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鲜嫩果实。
“原来博物馆里的模型……脖子还是做短了点。”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苏九就自嘲地笑了。
在这种横跨亿万年的宏伟史诗面前,任何现代人的思维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是一块石头,一棵树,是见证沧海桑田的旁观者。
这种极致的抽离感,让他的心境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洗礼与升华。
他对力量的理解,对风水的认知,甚至对“存在”
本身的感悟,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重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