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是清明,淮河以南的清晨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却也透着一股草木复苏的清新。
天刚蒙蒙亮,陈孝斌家的堂屋里就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又到了,这是中国人祭拜祖先、缅怀先人的重要日子,对于陈孝斌一家来说,更是雷打不动的家族活动。
“早饭好了,都快趁热吃。”
英子系着围裙,端着最后一碗粥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忙碌和虔诚。
她是陈孝斌的妻子,手脚麻利,家里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每年的清明祭扫,更是她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的头等大事。
堂屋里,陈孝斌已经穿戴整齐,一件半旧的蓝色中山装,头梳得一丝不苟。
他今年已六十出头,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细密的纹路,也沉淀出一种沉稳持重的气质。
他坐在桌边,端起碗,却没有立刻动筷,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已经飘向了那个埋葬着他父母的地方。
“爸,什么呆呢?快吃饭,吃完了好早点过去。”
女儿秀秀挨着他坐下,给父亲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语气带着女儿特有的亲昵。
秀秀已经出嫁,丈夫建国也跟着一起来了,此刻正和陈孝斌的儿子晓宏低声说着什么,手里还把玩着一把崭新的铁锹。
“是啊,爸,您别急,时间还早。”
儿媳书珍正带小武坐下吃饭,旁边站着陈孝斌的孙女小文和外甥女艳艳。
三个孩子脸上带着对出门的期待,却也被大人们肃穆的气氛感染,不敢大声喧哗。
陈孝斌的父亲、母亲,就长眠在南园的城墙根下。
那是一片他从小就熟悉的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童年的记忆和对双亲的思念。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着一家人,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跟长眠的父母说说话。
“没什么,”
陈孝斌回过神,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就是想起你爷爷奶奶了。
也不知道他们坟上的草,是不是又长起来了。”
“爸,有我和建国呢,保证给爷爷奶奶的坟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晓宏放下手中的铁锹,拍了拍胸脯,年轻的脸上满是干劲。
他是陈家的长孙,已经开始学着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建国也连忙点头:“是啊,爸,您放心,我们力气大。”
陈孝斌欣慰地点点头,看着儿子和女婿,心里感到一丝慰藉。
孩子们都长大了,能替他分担了。
他拿起筷子,扒拉了几口粥,温热的米粥滑入胃里,也似乎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
一家人匆匆吃罢早饭,英子和书珍开始清点祭扫的物品:一大捆黄色的纸钱,是英子前几天特意去南门外集市上买的,一刀刀码得整整齐齐。
还买了折好的金银元宝,个个饱满挺括,另外还有一些印着“天地银行”
字样的冥币,花花绿绿的,显得有些夸张,却是市面上流行的样式。
除了这些,还有香烛、鞭炮,以及几个简单的供品——苹果、香蕉和一小碟糕点。
“都齐了吧?纸钱、元宝、冥币、香、烛、鞭炮、供品……”
英子像个指挥官一样,一样样地核对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妈,都齐了,您都数三遍了。”
秀秀笑着打趣道。
“这可不是小事,不能马虎。”
英子瞪了女儿一眼,但眼神里并没有责备,只有对先人的恭敬,“去给你爷爷奶奶送钱,怎么能少了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晓宏和建国各扛着一把铁锹,秀秀和晓芳帮忙提着装纸钱和供品的篮子,英子拉着外孙女艳艳,书珍牵着小武,小文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秀秀身后。
陈孝斌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几炷香和一挂鞭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
清晨的小巷里,已经有了不少和他们一样行色匆匆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