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寒冬腊月,朔风卷地,连日的大雪终于在昨夜悄然止歇。
清晨,推开窗,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厚实的雪被温柔地拥抱着,又带着凛冽的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屋檐下,冰凌垂挂,长短不一,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的帘幕,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陈孝斌家的小院,此刻更是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景致。
青砖铺就的地面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隐约能看出原本的路径轮廓。
几株平日里枝繁叶茂的老榆树,此刻也卸下了满身绿装,枝桠间堆满了蓬松的雪团。
远望去,像是一朵朵硕大的白色,又似老者佝偻的白,在寂静中透着几分萧瑟与安详。
墙角的腊梅,倒是不畏严寒,在白雪的映衬下,几点嫩黄的花苞悄然绽放,散出幽幽的冷香,为这冰封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暖意。
“呵……”
陈孝斌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往手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炭。
橘红色的火苗在铜制的手炉里跳跃着,出细微的“噼啪”
声,散出融融的暖意,驱散了推拿室里的寒气。
这推拿室本是他平日给人看病、推拿的地方,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硬板床,铺着浆洗得干净挺括的粗布床单。
一个半旧的木柜,里面放着推拿用的药酒、药膏和干净的毛巾;墙上则挂着几幅经络穴位图,边角处已有些磨损。
此刻,屋里没有病人,只有他一人。
陈孝斌搬了张藤椅,就坐在火炉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目光却有些散漫地落在窗外。
雪下得太大了,整个小县城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听不到鸡鸣犬吠,也看不到炊烟袅袅,只有偶尔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被冰雪过滤过的声响,旋即又被更大的寂静吞噬。
“这样的鬼天气,谁还会出门哟。”
陈孝斌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他年轻时在戏园子里唱红过半边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是何等的热闹。
如今生活在这小县城里,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倒也清净自在。
只是偶尔,尤其是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冬日,心底深处还是会泛起一丝对过往岁月的怅惘。
炉火渐渐旺了起来,屋子里暖和了不少。
陈孝斌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他想着,今天大概是能清闲一天了,可以好好看看书,或者干脆眯上一觉,养养精神。
“吱呀——呀——”
一阵刺耳的、仿佛要被冻住的门轴转动声,猛地划破了小院的寂静!
陈孝斌一个激灵,从昏沉中惊醒过来,疑惑地望向门口。
这声音……是他家那扇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了?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会是谁?
他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棉布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小院门口,那扇本就不太灵光的柴门,此刻被人费力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身影,如同从雪地里钻出来一般,跌跌撞撞地挤了进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
他身上裹着一件破旧不堪的棉袄,棉袄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得亮,露出里面灰黑的棉絮。
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帽檐和耳朵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的裤脚也湿了,显然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弄湿的,雪花融化成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在他脚边的雪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男子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门后,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在原地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然后抬起头,用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和汗水,目光急切地在小院里逡巡,最终落在了陈孝斌所在的推拿室窗户上。
陈孝斌心中一动,看这人模样,不像是本村的人。
而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