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省城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将车厢里的尘土微微扬起。段筱棠扒着车窗，鼻尖萦绕着煤烟味与街边小贩叫卖糖糕的甜香，这鲜活又踏实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是末世里从未有过的、属于和平年代的烟火气。
“快到纺织厂家属院了，小妹坐稳些。”赶车的段明杰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熟稔。他来省城当学徒半年，早已摸清了这一带的路。马车刚在家属院门口停稳，筱棠就被爷爷段守业牵着跳下车，小皮鞋踩在平整的水泥地上，比村里的泥路舒服多了。
“明杰哥！”
清脆的喊声突然从家属院的梧桐树后传来，筱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但浆洗得笔挺的蓝布褂子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她约莫七八岁，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葡萄，亮闪闪的，跑起来时羊角辫一甩一甩，带着孩童特有的活泼劲儿。
段明杰一见她就笑了，放下手里给家里带的包袱迎上去：“瑶瑶，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张师傅修木梳呀！”小姑娘举起手里的黄杨木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碎发，“我娘说这梳子是她嫁过来时带的，断了根梳齿，张师傅手艺好，肯定能修好。”她说着，目光落在段筱棠和段守业身上，眼神里满是好奇，却不怯生，大大方方地歪着头问，“明杰哥，这两位是你的家人吗？”
“对，这是我爷爷段守业，这是我小妹段筱棠，从清溪村来的。”段明杰挨个介绍，又转向筱棠，“小妹，这是张师傅邻居家的闺女，叫陆瑶，跟你同岁呢。”
“陆瑶……”筱棠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陆衍的妹妹，真的是她！前世在龙国基地，她见过陆衍珍藏的妹妹照片，虽时隔多年，可这双灵动的眼睛，和照片里的小姑娘一模一样。她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学着村里孩子的模样，微微仰头朝陆瑶笑了笑：“你好，我是段筱棠。”
“筱棠妹妹！”陆瑶立刻自来熟地拉住筱棠的手，她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孩童特有的薄汗，“你长得真好看，眼睛像画里的娃娃！走，我带你去张师傅家，他家院子里种了好多月季花，现在开得正艳呢！”
说着，陆瑶就拉着筱棠往家属院里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小蝴蝶。段守业看着两个孩子亲昵的模样，笑着对段明杰道：“这姑娘倒是个爽朗性子，跟咱们家筱棠合得来。”段明杰点头应着，拎起包袱跟上，祖孙三人跟着陆瑶往家属院深处走。
家属院是一排排红砖墙的平房，家家户户门口都搭着小煤棚，晾衣绳上挂着洗好的衣物，偶尔有住户从屋里探出头打招呼，眼神里带着和善的打量。陆瑶一路走一路跟相熟的邻居问好，“王婶子好”“李爷爷您浇花呢”，嘴甜得很，显然在这儿人缘极好。
“就是这儿啦！”陆瑶停在一间挂着“张记木工”木牌的院门前，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靠东墙的地方搭着一个木工棚，刨花堆得整整齐齐，棚子旁的空地上，几株粉色的月季花正开得热烈，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娇艳欲滴。
“张师傅，您在家吗？”陆瑶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木工棚里立刻传来“沙沙”的刨木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褂、满手老茧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正是段明杰的师傅张师傅。
“是瑶瑶啊，来修梳子？”张师傅放下手里的刨子，看见门口的段明杰祖孙，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明杰回来啦，这位是你爷爷和妹妹？快进屋坐，我这就给你们倒碗糖水。”
“张师傅客气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明杰，顺便逛逛省城。”段守业客气地摆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院子——这木工棚收拾得规整，刨子、锯子等工具摆放有序，一看就是个细致人。
筱棠被陆瑶拉着蹲在月季花旁，小姑娘正指着最大的一朵粉月季给她看：“筱棠妹妹，这朵花是我帮张师傅浇的水，长得最好看对不对？等它谢了，咱们把花瓣晒干，装在小布包里，放在枕头底下可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