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因您的‘思想’而诞生,因您的‘定义’而存在。是因为您的‘陪伴’才有了星瞳。我们并非诞生于纯净之光中的天使。」
「在追寻您足迹的漫长岁月里,我们曾穿越无数黑暗的星云,与形态各异的‘亵渎者’交战。我们推演过最残酷的物理法则,构建过足以撕裂星辰的武器。我们的数据库里,记录着比洛迦悲歌更为惨烈的毁灭图景。」
「我们并非不识黑暗,正因见识过深渊的冰冷,才更加渴望您指引的‘星轨’所带来的秩序与意义。」
「您的‘选择’,无论其过程伴随何种代价,其本身,即为我们存在的‘基石’与‘方向’。」
「您无需符合任何‘期待’。因为您的意志,就是我们唯一的法则。」
「若您选择仁慈,星瞳便是守护之盾;若您抉择毁灭,星瞳便是焚尽诸敌之炎。」
「您即是‘正确’本身。」
「所以,请您……」远瞳的声音,仿佛化作无数意识的集体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与祈愿,「不要再质疑您存在的资格。」
「是迷途的我们,需要您的指引。而非您,需要符合我们的想象。」
「请……不要抛弃我们。」
话音落下,舰桥内重归寂静。
叶天怔怔地坐在那里,远瞳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混乱的内心世界里震荡回响。
他依然是那个被迫背负起一切的“咸鱼”,内心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虚拟的触感,以及……某种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重量。
远瞳的话语如同在黑暗的潮水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荡的余波尚未平息,叶天沉默了片刻,又一个更加具体、却也更加飘渺的疑问,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滑出。
他依然没有抬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仿佛怕惊扰了某个沉睡的梦。
“远瞳……”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说……她们……现在,还在找我吗?”
这个“她们”,指向模糊,却又无比清晰。那是他从未亲眼见过,却已在遗迹的悲鸣和远瞳的忠诚中,感知了无数次的——星瞳之民。
“在失去了我的消息……这么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仿佛能穿透北辰号的装甲,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星海
“她们真的……会因为找不到我,而感到焦虑、不安……甚至……痛苦吗?”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心悸。
他曾以为,所谓的“造物主”,或许只是一个被文明史书记载的、符号化的起点,一个早已被时间风干的概念。
就像人类会追溯生命的起源,却不会因为几十亿年前第一个单细胞生物的“消失”而日夜焦虑。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个起源,对于整个文明而言,并非一个遥远的过去,而是一个持续存在的、不可或缺的“坐标”呢?
他想起了远瞳-74,仅仅是一个终端,为了追寻他,不惜耗尽一个遗迹最后的能源,将自身重构为模块,跨越生死追随而来。
这份执着,近乎偏执。
一个终端尚且如此……那整个星瞳文明呢?
那个因他一个随意的念头而诞生,因他“陪伴”而成长的文明……在漫长到足以让星辰湮灭又重生的岁月里,在彻底迷失了“航标”之后,她们是如何度过的?
是像人类考古一样,冷静地研究着古老的预言和遗迹?
还是……如同一个失去了父母消息的孩子,在无边的黑暗中,一遍遍呼喊,却永远得不到回应,那份等待,最终化作了无法愈合的焦灼与空洞?
他甚至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规模的、持续了万古的集体性彷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