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风带着长安城郊的寒气,卷着枯草碎屑掠过沈砚的玄色飞鱼服。衣料上凝固的血渍已经发黑,与银线绣成的飞鱼图案纠缠在一起,如同墨汁泼在白宣上,狰狞而刺眼。他走在队伍最前方,绣春刀归鞘时,鞘口的黑曜石与刀身碰撞发出轻响,在寂静的夜路上格外清晰 —— 这把一尺三寸的窄刃腰刀陪伴他八年,刀刃上的弧度承袭元式风格,劈砍时重心靠前,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腰间,仿佛坠着苏卿辞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苏卿辞被两名锦衣卫夹在中间,青绿色的罗裙沾满尘土与草屑,裙摆上的北斗星轨刺绣被划破了三道口子,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裙。她没有被捆绑,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发间的星轨簪却已重新用青丝带缠紧,遮住了簪尾的淬毒银针。夜露打湿了她的鬓发,几缕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被月光照亮的官道上,仿佛脚下不是通往天牢的路,而是回玄域的小径。
“苏少监,夜深露重,要不要披件外衣?” 沈砚停下脚步,转身时披风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解下肩头的玄色披风,披风内衬的貂绒还带着体温,那是去年女帝赏赐的御用品,边缘绣着细密的云纹。
苏卿辞抬眼望他,睫毛上沾着的夜露如同碎钻,在月光下闪烁了一下。“不必了,” 她的声音比夜风更凉,“玄家后人不配穿锦衣卫的披风。” 她微微侧头,目光掠过沈砚飞鱼服上的补子 —— 那是锦衣卫校尉的等级标识,银质飞鱼栩栩如生,“沈校尉还是顾好自己吧,待会儿面圣,陛下问起玄家的事,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沈砚握着披风的手指微微收紧,貂绒的暖意从指尖溜走。他知道苏卿辞说的是实情,女帝赵璃月登基五年,杀伐决断从未手软,当年处置东厂阉党时,连皇亲国戚都未曾留情。“我会如实禀报,” 他将披风重新搭在肩上,声音沉得像脚下的石板路,“你协助破获星杀阵,诛杀玄长老,这些功绩陛下不会视而不见。”
“功绩?” 苏卿辞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沈砚,你我相识五年,你竟还不懂皇权的冰冷。玄家与皇室的恩怨延续百年,在陛下眼中,我活着就是罪过。” 她抬手拂去鬓边的碎发,指腹上的薄茧蹭过脸颊,那是常年握笔绘制星图留下的痕迹,“你以为玄长老说的天书残册失窃案,真的是空穴来风?”
沈砚心中一紧,脚步下意识地往前半步。他想起破庙里玄长老的话,想起苏卿辞眼底挥之不去的疑虑,正要追问,身旁的林岳突然低声提醒:“校尉,前面就是朱雀门了,城门校尉在验关。”
朱雀门的城楼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墙上的火把燃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将城门照得通明。城门校尉李崇穿着镶铁边的铠甲,腰间佩着一把宽刃手刀 —— 那是宋代手刀的改良版,刀头加宽,重心靠前,劈砍力度极强。他看到沈砚一行人,立刻上前拱手:“沈校尉辛苦,陛下已经在紫宸殿等候,让你们直接入宫复命。”
李崇的目光落在苏卿辞身上时,瞳孔微微收缩,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他认得这位钦天监的少监,去年日食时,正是苏卿辞精准推算出食甚时辰,救了误判天象的钦天监监正。“苏少监……”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是挥了挥手,让守城士兵打开城门。
穿过朱雀门,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熄灭,只剩下宫墙两侧的长明灯,昏黄的光线如同一条蜿蜒的黄龙,延伸向皇宫深处。宫道上铺着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倒映着天上的残月,苏卿辞走在上面,身影被拉得很长,如同她与皇室之间剪不断的恩怨。
“沈砚,你还记得三年前在洛阳追查玄家余党时,我们在白马寺遇到的老和尚吗?” 苏卿辞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沈砚能听清。她的目光望着前方宫墙的琉璃瓦,瓦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和尚说,百年前玄家先祖曾是皇室的星官,负责观测天象、绘制星图,直到天书残册失窃,玄家才被冠上叛逆的罪名。”
沈砚当然记得那位老和尚,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