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冬月初六,靖安侯府张灯结彩,朱红府门两侧站满了身着青色劲装的家丁。
往日这个时辰,侯府幼子凌文舒肯定是宿醉未醒,可今日天刚破晓,凌策便已站在府门内的影壁前,亲自清点着迎接的仪仗。
“小公子,这是您要的北疆特产的酪饼,刚从城外老字号买来的,还是热乎的。”管家捧着食盒快步走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
自昨日小公子在书房与侯爷一番深谈后,整个侯府都察觉到了变化,以往连府中账本都懒得看的小公子,今日竟连仪仗的排列顺序、迎接的礼仪细节都亲自敲定,甚至特意吩咐厨房备上凌将军最爱的酪饼和炖羊肉。
凌策接过食盒,指尖触到温热的木盒,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原主的记忆里,长姐每次从北疆回京,都会带回一筐酪饼给他当零嘴,自己却舍不得多吃一块。
而原主上一次竟因为三公主说酪饼膻气,当着凌英的面将整筐酪饼扔了,气得长姐当场红了眼。
想到这里,他握紧食盒,暗自下定决心,要将原主欠凌英的,一一补回来。
“远处有马蹄声!”负责了望的家丁高声喊道。
凌策抬眼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扬起滚滚烟尘,一支银甲军队正朝侯府方向疾驰而来。
最前方的那匹乌骓马格外醒目,马背上的女子一身银甲虽染着风尘,却难掩挺拔身姿,正是平定北疆叛乱的凌英。
队伍在侯府门前停稳,凌英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银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刚摘下头盔,露出被风吹得泛红的脸颊,目光便下意识地往府门内扫去,以往这个时候,弟弟要么躲在房里不见人,要么就站在人群末尾,一脸不耐烦地应付。
可今日,她却在最前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策快步上前,没有像其他家眷那样围上去嘘寒问暖,而是径直走到凌英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紧握的佩剑上。
那是一把玄铁重剑,剑鞘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剑柄处缠着的深蓝色布条早已被血渍染成暗红,那是凌英镇守北疆八年的见证,也是她斩杀三万敌军的功勋象征。
“阿姐。”凌策的声音清晰有力,压过了周围的喧闹,“一路辛苦,这剑,让我来接吧。”
他微微躬身,双手朝前伸出,掌心向上,姿态恭敬而坚定。
周围的家丁、仆妇都愣住了,按规矩,将军的佩剑唯有君主或至亲长辈可接,从未有幼弟接剑的道理,更何况是以往那个不成器的小公子。
凌英也愣了愣,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她看着眼前的弟弟,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以往总是带着几分轻佻的眉眼,此刻竟然是格外认真。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对上弟弟澄澈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敷衍,只有真切的关切。
“这剑太重,你握不住。”凌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难掩柔和。
她的佩剑重三十斤,寻常男子都需双手才能举起,更别说养尊处优的弟弟。
可凌策却没有收回手,反而上前一步,语气郑重:“阿姐能握它镇守北疆八年,我便能握它迎你回府。”
“这剑上沾着的是阿姐的血,刻着的是凌家的忠魂,更是我们侯府最大的荣耀,我为何握不住?”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侯府门前。
围观的百姓、随行的将士、侯府的下人,全都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对姐弟身上。
凌英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她征战沙场八年,见过尸山血海,受过君主猜忌,从未掉过一滴泪,可此刻弟弟的一句话,却让她鼻尖发酸。
她缓缓松开手,将佩剑递了过去。
凌策双手接过,只觉得手臂一沉,却咬牙稳稳托住。
他没有将剑扛在肩上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