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娘子沐浴,为娘子挽起长发,铜镜里映出女子颜色若雪的肌肤,秋水伊人,肤如凝脂。
下水沐汤,温热的汤泉沿着白腻肌肤之间的纹理迤逦滑落,似在亲吻肌肤上的每一寸毛孔,有种令人如尝仙丹般的舒畅。
在山中居住时,几时过过这样的好日子,那时节有点儿擦身的热水,她得和木樨、春娘三个人分着用,她是娘子分到的最多,但也得谨慎着,若想沐汤,灶膛里的那口大锅就要烧上一整晚。
所以当初绪廷光突然想起接她回家的时候,绪芳初简直迫不及待。
其实那时她已经收到了那人的信,信上说,他这一年来辗转奔袭,将生死置之度外,已经算是薄有功名,蒙她不弃,他必前来亲迎。
她想了想,他在军营里拼杀,就是杀到四肢只剩下一肢,充其量也就是一百夫长,乱世枭雄林立,军功实在是不值一提的玩意,跟了他做一个伧荒武将的夫人,便要忍受餐风宿露,若跟了爹回家,爹虽渣了一点儿,但给她的却是长安贵女的尊荣。
二择其一,怎么不好选?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预料他说的那句“薄有功名”是指君临天下,要怪只能怪他太谦虚,呵呵,太谦虚了未必是好事。
他居然也没嫌弃生母弃他而去的小家伙,可爱伶俐的奶团糕,年仅三岁的小太子……
绪芳初闭上了眼。罢了罢了。
当初既然抛弃了人家,现在就不要想腆着脸认回。
他跟了他阿耶挺好的,若无意外以后也是天下共主,前途不可限量。
沐汤片刻,水温渐凉,木樨又提了一桶热水入内,为娘子擦身梳洗,在为绪芳初涂抹奶油面乳时,浴桶之中的娘子睁开了眼,芙蓉面上晕染着两团被水汽蒸腾染上的绯红,她轻声问:“你可听说过新君如何起势的?”
木樨老实地给娘子上面乳,一边涂抹一边说:“知道,府里下人把那位陛下说得跟神仙降凡一样,奴婢就和听说书的一样,听了一耳朵。”
绪芳初扭过身,趴在浴桶上,继续仰起脸蛋任木樨涂抹,朱唇轻潋:“你说给我听听。”
木樨认真地回道:“奴婢听说,那位陛下原出身陇右军,在陇右节度使的底下做事的,一生战无败绩,大大小小的仗,逢战必胜,很得节度使的赏识,节度使也就给了他更多的兵权,而且一次次地提拔。后来节度使不幸身亡,他又没有儿女,陇右的军权就都落到了那位陛下的手里,那位陛下从此控制了整个西北,一直南下,直到打下了长安,剿灭了南方两路大反王,回长安称帝。”
这些其实绪芳初大多也都知晓,但陇右节度使的死亡,她还是觉得……
她懒懒一笑,“平善之死,怕是另有玄机吧。”
获利最大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君,怎可能是菩萨心肠的善男信女,他对有知遇之恩的平善,尚能如此狠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