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是嗡嗡的。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
“大汗!大汗您醒了!”
亲卫焦急的呼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颉利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视野终于重新聚焦。
然后他看到了那条河。
那条渭水变成了红色。
刺目的、粘稠的,如同草原上刚刚宰杀完牛羊后汇聚成的血池。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的东西。
扭曲的木板,破碎的旗帜,还有……
颉利瞳孔猛地一缩。
一截断臂漂过,手上还攥着弯刀。
旁边一颗战马的头颅瞪着眼睛。
穿着皮靴的人腿在不远处打着转。
一股混合着硫磺、焦炭,还有血肉烧焦的恶臭味顺着风钻进他的鼻腔。
颉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剧烈的干呕起来。
“天神……天神发怒了……”
一个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恐惧的嘶嚎从前方传来。
颉利抬起头。
几个侥幸从河里爬回来的士卒,正连滚带爬的朝着大营逃来。
他们浑身湿透满身血污,有些人身上的皮甲甚至和血肉熔化在了一起,看不出人形。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草原汉子的勇悍,只剩下一种被抽走了魂魄的、呆滞的恐惧。
“抓住他!”
颉利身边的将领大声下令。
亲卫们立刻冲上去,将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士卒按倒在地。
那士卒疯了一样挣扎,嘴里语无伦次的嚎叫着。
“妖火!会爆炸的妖火!”
“是天神的雷霆!南人的城墙上住着魔鬼!”
颉利冲过去一把揪住那士卒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闭嘴!到底发生了什么!图鲁呢!我们的先锋军呢!”
那士卒看到颉利可汗,眼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长安城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啊——!”
叫声过后他脑袋一歪身体一软,就这么在颉利的手中断了气。
他被活活吓死了。
这个消息像草原上的瘟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突厥大营。
唐军拥有天罚武器。
能召唤天雷。
唐军得到了长生天的神力。
南征触怒了天神。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二十万大军中疯狂蔓延。
那些离得近、亲眼看到渭水对岸那场屠杀的士兵,更是把看到的场景添油加醋的描述给自己的同伴。
“一道火光,就一道火光!我们一整个百人队就没了!连渣都找不到!”
“我亲眼看见的!阿古拉的战马被炸上了天!比我们最高的帅旗还高!”
“那不是凡人的力量!那是神罚!我们都在违抗长生天!”
恐慌如同无形的毒药,侵蚀着每一个突厥士兵的内心。
他们开始骚动,开始聚集。
他们看着那条血红色的渭水,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渡那条河!”
一个部落的营地里,一名士兵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对着自己的百夫长怒吼。
“那是送死!我来这里是为了抢钱抢女人的!不是给天神当祭品的!”
百夫长脸色铁青拔出弯刀。
“你想当逃兵吗!”
那士兵也红了眼,拔出了自己的刀。
“当逃兵也比被天雷劈成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