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起柜台外的裴应见,目光里满是刮目相看的热切。
“好家伙!原来是壮士你把他们给拾掇了?干得漂亮!太漂亮了!”
伙计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唾沫横飞地数落起来:“你是不知道,这伙天杀的杂碎,天天在这条街上横行霸道,收黑钱、砸摊子,无恶不作!上个月还把王记馄饨摊给掀了,就为了一碗没给钱的馄饨!官府都不管!今天可算是踢到铁板了,报应!真是报应啊!”
他一边骂,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嘴里念念有词:
“壮士你放心,你这是为民除害,咱当铺绝不亏待你!这几件棉袍虽然又脏又臭,但料子还算厚实,我给你算一百文!这破玉佩不值钱,但看在是李瘸子的份上,我给你五十文!钱袋里的铜钱,你自己收好。总共给你一吊钱,凑个整!”
他飞快地从抽屉里数出一大串铜钱,用麻绳穿好,满脸堆笑地从那窄窗里递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夸赞着:
“壮士真是好身手,为咱们这街坊做了件大好事啊!以后常来,有什么要当的,我都给你最高价!说起来,那李瘸子……”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裴应见根本没有去接那串铜钱。
那颗一直微微垂着的头颅,缓缓地抬了起来。
污泥和血痕交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死灰色的没有焦距的眼睛,却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直勾勾地“看”向了伙计。
伙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瞬,一道黑影猛地从窗口探入,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脏污的手,带着冰窖般的寒气,死死扣住了他的脖子。
那只手瘦得只剩下骨头,力气却大得骇人,五根手指像是烧红的铁爪,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
伙计的呼吸瞬间被扼住,算盘“哗啦”一声被他撞翻在地,他双脚拼命地蹬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响。
他惊恐地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死寂,没有一丝活人的光彩,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头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
“好汉饶命……”
那只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裴应见将他半个身子从柜台后拖拽出来,脸几乎贴着他的脸,用一种沙哑到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没见过我。”
伙计的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头点得像捣蒜。
“也没见过这些东西。”
裴应见说完,手猛地一松。
伙计软软地瘫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一股腥臊的液体从他裤管里流出,在地上晕开。他蜷缩成一团,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裴应见慢条斯理地将那些钱收入怀中,转身拖着步子,慢慢走出了当铺。
直到那蹒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角的喧嚣里,当铺伙计才敢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夜色降临,寒风愈发刺骨。
一直往前不停行走的裴应见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他用抢来的钱买了几个最粗劣的黑面馍馍,还有一囊清水。
摸索到了个最背风的角落,靠着剥落的墙壁坐下,机械地撕下一块馍,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
荒僻破败的庙里还蜷缩着另外几个走投无路的人,一双双饥饿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馍。
他们都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有吃食的人,是个瞎子。
黑暗的角落里,一阵细微的骚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堆破烂的草席后探出头,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头发枯黄,脸颊凹陷,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被饥饿逼到极致的贪婪。
他身后,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妇人正用颤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