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周家您在这庐江的根基,岂不是——”
“混账!”
周昶积压了数日的郁气,如同火星溅入了油桶,轰然引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随即抄起自己面前那只粗瓷茶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周耽。
哐当!
一声脆响!茶盏不偏不倚,正中周耽的额头。
茶水混着碎裂的瓷片飞溅开来,周耽“嗷”一声惨叫,额头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不知是茶水还是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更深的恐惧来自于父亲那从未见过的暴怒眼神,对老父多年积威的畏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顾不得疼痛,“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声音带着哭腔。
“儿…儿失言!请父亲责罚!”
周昶胸中的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他今日确实太过失态了,这非他本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痴儿啊!这改朝换代天翻地覆的大动荡,你还当是承平年景里官场上那些互相倾轧的小把戏吗你那些‘姻亲故旧’‘根基人脉’的念头,放在今日,就是取死之道!”
周昶见年已三旬的长子跪在地上,眼神里依旧带着茫然和未褪的恐惧,显然并未真正理解他话中的份量。知道不能再心软,必须把话彻底说透,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为父能养你半生,却管不了你一世。庐江,已经变天了!你若不想为我周家招来灭门绝户之祸,从今日起,就给我老老实实闭门读书,若敢再打着老夫旗号结交攀扯,休怪家法无情!”
周昶今日这通雷霆之怒,其实早有预兆,只是周耽资质鲁钝,未曾留心父亲这些日子眉宇间日益深重的阴郁与疲惫。
献城投降那日,石山确实当众承诺,仍以周昶为“县令”。
县令和县尹一字之别,头顶上少了一个指手画脚不干正事的达鲁赤,成了这庐江县名副其实的行政长官,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但周昶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献城之后,他在庐江一呼百应的日子结束了。
兵权自不必说。庐江原本有常备军近两千,一旦遭遇强敌,凭借周昶的威望,还能迅速动员数倍于此的乡勇,军政一体,皆操于他手。
乡勇已被石山以“有误农时”为由发放钱粮,就地遣散。常备军则统一接受红旗营的整编,整编后军事长官也是石山的心腹将领。县令若无元帅府军令,连军营都不得擅入,更遑论过问军事。
军政分离,本是新朝鼎革中央集权的题中应有之义,如他周昶这般军政一把抓,形成事实上的地方割据,本就是元廷对地方失控的畸形产物。
稍有见识的雄主,都绝不可能允许这种滋生军阀的土壤继续存在。被剥夺军权,周昶虽有些失落,却也有心理准备。
真正让他感到不适甚至隐隐不安的,是石山在民政上推行的那些大刀阔斧的变革。
红旗营以“正税免捐”为口号,一举废除了由地方官府自行征收的各种“杂捐”“常例”。此举大快民心,却也让地方官府的运行状态跟着剧烈变化。
最直接的冲击便是:没了这些“小金库”的灰色收入,以往那些由地方自行处理的迎来送往、吃喝接待,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难以维系。
更关键的是,维持官府正常运转的日常公务开支——小到笔墨纸砚、灯油炭火,大到修桥补路、赈灾济贫——都需要先做预算,层层上报至元帅府户曹审批拨款。
事办完了,每一笔开销还得有账目凭证,等着户曹派来的算吏来核算对账。
为了保障这套制度运行,元帅府必然要维持一支专业队伍,这又增加了行政开支。元帅府不可能凭空变出钱,这些财政负担,最终还是要转嫁到地方。
石山并非不体恤地方,相反,他极为重视民生建设,给庐江等新附之地预留了不少兴修水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