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周闻道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喟叹。
他们此行并非乘坐安全的漕船,没有绕道登州进入益都路,而是直接从胶州石河场登陆,沿着官道向西北疾行。这一路上,官府的黑暗腐朽,底层百姓的水深火热,早已看得太多太多。
管怎么管管得过来吗更怕的是,贸然出手惹出乱子,耽误了元帅交付的大事。
周闻道依旧是一副精明富商的打扮:头戴东坡巾,身着湖绸直裰,外罩一件做工考究的杭绸比甲,腰间丝绦上坠着温润的玉佩,手中还习惯性地捻着一串油亮的紫檀念珠,品味不凡,气度俨然。
卞元亨虽作随从装扮,粗布青衣,但那挺拔的身姿,行走间自然流露的潇洒气度,以及眉宇间那份掩不住的贵介之气,都昭示着他绝非寻常仆役。
唯有云脸庞黝黑,真像随从。但身材壮硕远超常人,筋肉虬结,一件半旧的短褐紧紧裹在身上,腰间随意插着一把厚背砍刀,往那儿一站,便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势。
这样的三个人走在一起,即便沉默不语,也足以让稍有眼力的人心头打鼓。
那几个官差带百姓刚在林中找了几片树荫坐下,就见周闻道三人也跟了进来。
之前那骂人的官差心头猛地一跳,忙不迭地站起身,脸上挤出十二分的谄媚笑容,手脚麻利地从一个手下那里抢过刚挽好的草把子,小跑着迎上去,点头哈腰道:
“贵人!贵人也来歇歇脚这地上腌臜,尘土大,贵人莫要嫌弃,这是小的刚挽好的草把子,干净着呢,贵人请坐,请坐!”
周闻道见这官差如此“识相”,省去了不少麻烦,接过草把子,目光扫过旁边疲惫的百姓,最后落回那官差身上,脸上挂着商人惯有的和气笑容,顺着他的话茬自然地打探起来:
“这位差爷……”
“折煞小的了,折煞小的了!”
那官差不等周闻道说完,腰弯得更低,几乎要鞠到地上。
“小人贱名薛超,贵人若不嫌弃,叫小的小名‘初六’就行!”
周闻道走南闯北多年,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了去,也不跟这薛超客气。他注意到这些百姓自发地聚拢成了十几个小团体,大多是拖家带口,显是举家迁徙,心中更添几分沉重。
“初六兄弟。刚才听你们言语间提起,是要送这些人去大都不知所为何事”
薛超眼珠一转,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堆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
“贵人这是……要去哪里发财啊”他本能地想先摸摸这三人的底细。行走江湖,尤其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知道对方来路,心里才踏实。
但他话音刚落,原本站在周闻道身后,目光随意扫视四周的云和卞元亨,几乎同时扭过头来。两道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了薛超的脸上。
云眼中凶光毕露,薛超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饥饿的猛虎锁定,下一刻就要被撕成碎片。卞元亨的眼神则更沉静,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薛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发炸,呼吸瞬间停滞,额头上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汇成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后背的衣裳瞬间湿透。
“小人该死!小人多嘴!小人该死!”
薛超抬手就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又偷眼看向周闻道,见对方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草把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薛超不敢再试探对方,连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回贵人的话!是,是上头下的命令,说是南边闹得实在太凶,听说连漕粮都断了。相爷担心以后漕粮没着落,要在大都和周边几路屯田。
俺们就是奉县尊老爷的命令,把这些抽中的百姓送到昌邑登船,走海路去大都。听说……听说各州县都有征募,动静不小!具体有多少人,小的……小的只是个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