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们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却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泄著自己的愤怒和疲惫。
“换!换个屁!”
一个老兵小声嘀咕:“南门和西门有区別吗不都是等著挨那劳什子『天雷』將军这是把咱们当猴耍呢!”
“小声点!”
另一个老兵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都头:“听说前天西门有个火长,就因为手下打盹被罚了,心里憋屈,自己吊死在马厩里了。这节骨眼上,別触霉头。”
议论声很快被压了下去,但那股怨气,却像阴沟里的污水,在黑暗中瀰漫开来,无孔不入。
整整一个时辰,这支不足五百人的队伍,才像一群被驱赶的鸭子,歪歪扭扭地完成了换防。
整个过程嘈杂而混乱,恐怕连城外十里的聋子都能听见动静。
张莽回来復命时,脸上带著一丝屈辱的潮红,低声道:“將军,已……已换防完毕。”
危固看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
十天前,他又尝试了一次。
这一次,危固想进行一次更大规模的调动,將南门的主力暗中调往北门,虚实互换,为可能的决战做准备。
这一次,命令刚下,张莽的脸上便没了血色。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將军,不可啊!”
“为何不可”危固的声音冰冷如铁。
“將军,弟兄们……弟兄们已经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囫圇觉了!”
“白天要防著投石车,夜里要防著那该死的『天雷』和佯攻,一听到鼓声就得跳起来。”
“这根弦绷得太紧,会断的!再这么大范围地折腾下去,不等刘靖攻城,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危固死死地盯著他,眼神锐利如刀:“军令如山!你是第一天当兵吗”
张莽抬起头,这个跟隨他多年的汉子,眼中竟满是哀求,仿佛在替全城的士卒求情。
“將军,您还记得前日西城吊死的那个火长李四吗”
“一个畏罪自尽的懦夫,提他作甚!”
危固厉声喝道。
“他不是懦夫!”
张莽咬了咬牙,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丝悲愤:“他手下那个兵,刚从乡下征来的,才十七岁!”
“那些老兵欺他尚且年幼,连著守了三天夜,实在熬不住了才靠著墙睡过去!被巡查的军法官抓了个正著!”
“李四心疼他,说自己管教不严,替他领了那二十军棍!”
“那又如何军法无情!”
“可这不是重点!”
张莽几乎是在哭喊:“重点是,他觉得没盼头了!他跟我说,这么守下去,看不到头!”
“每天听著那『天雷』响,不知是死是活,与其窝窝囊囊地死,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將军,李四不是被那二十军棍打死的,他是被这看不到头的日子,给活活逼死的!”
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危固的心上。
他死死地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明白,这支军队,已经不是他的了。
参差不齐的军队,互不熟悉的將领,或许不少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在这折磨之下,已然满身戾气。
他的命令,在传达到最底层时,已经被怨气、疲惫和阳奉阴违层层消解,变得毫无意义。
他,动不了这盘棋。
彻底锁死了他危固变阵的可能,將他引以为傲的坚城,变成了一座他自己也无法挪动的囚笼!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赌!
他猛地转身,通红的双眼死死地钉在城防图上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南门!
那里地势相对平缓,但因为直面刘靖大营的侧翼,一直被认为是防守的重点,可刘靖一个多月来,却从未在此处用过一次兵,仿佛遗忘了这里。
“声东击西!越是平静的地方,越是暗藏杀机!他真正想打的,一定是这里!”
危固的脑中,一个疯狂的念头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