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生动一些。
“日上三竿时分,来了百十號人。为首的几个,还是歙州城里有些脸面的乡绅。”
“一个个穿著簇新的杭绸衫子,却偏要学那市井泼皮,在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旁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哭喊著什么『祖宗田產,毁於一旦』,什么『酷吏当道,民不聊生』,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说到这里,胡三公的嘴角撇出一丝不屑:“可笑的是,那些围观的百姓,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满是讥誚与快意。有那胆子大的,甚至当场就指著他们的鼻子骂!”
“说他们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硕鼠』,是『喝人血不吐骨头的地头蛇』,如今被刺史除了身上的肥油,便在这里撒泼打滚,丟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下官都懒得亲自出面,只命几名小吏出去,將那水火棍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砰』地一声,那百十號人的哭喊声便戛然而止。再一通毫不留情的杖责伺候,那几个领头的乡绅当场就被打开了,剩下的便一个个抱头鼠窜,作鸟兽散了,比见了鬼跑得还快。”
刘靖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哂笑。
这笑容里,有嘲弄,也有意料之中的瞭然。
“这是第几回了”刘靖问。
“回刺史,不多不少,正好第三回了。” 胡三公恭敬地答道。
公文下发,已过十日。
摊丁入亩,一条鞭法,火耗归公。 这三柄由刘靖亲手下达的命令毫不留情地深耕入歙州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村庄,乃至府衙內部的每一个角落。
它要犁掉的,是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土地兼併,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是附著在这片土地上吸血的无数毒瘤。
然而,预想中惊天动地的暴乱,並未出现。
那些盘踞乡里动輒数百年,视土地为性命,一言可决数百佃户生死的士绅地主,他们的反抗,温和得近乎幼稚。
这並非因为他们蠢笨,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精明。
这份看似懦弱的背后,是源於一种已然无法抗拒的恐惧。
当民心与屠刀都握在同一个人手中,当整个天下的底层百姓都成了他最坚实的拥躉和最狂热的信徒,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无异於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顺势而为,主动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放血,尚可苟延残喘,保住大部分家业。 逆流而上,便是粉身碎骨,族灭人亡。 他们难道没有更酷烈、更有效的手段吗
有!
他们可以暗中煽动无知的佃户,製造动乱。
可以勾结盘踞山林的水匪盗寇,袭扰州县;甚至……
可以鋌而走险,暗中投靠虎视眈眈的外敌。
但他们不敢。
那一颗颗至今仍高高悬掛在婺源城头,被鸦群啄食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头颅,就是最直接的榜样。
那是歙州本土最顶尖的几个门阀家主的头颅,他们曾经也以为自己可以和这位年轻的刺史掰一掰手腕,结果他们的家族,连同数百年积累的財富与荣光,在一夜之间化为飞灰。
恐惧,早已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两州所有士绅的心头。
於是,便只剩下这等围堵府衙、哭闹撒泼的拙劣把戏。
就像一群被拔光了牙齿、敲断了爪子的老虎,只能徒劳地发出几声不甘的嘶吼,试图用这种方式,换来一丝高位者的怜悯。 或者,仅仅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自我安慰。
“倒还识趣。”刘靖终於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盏,淡淡地评价道。
青阳散人抚著长须,接口道:“若在以往,他们或许真敢鋌而走险,暗中串联,掀起一场大乱。”
“然如今刺史携饶州大胜之威,外镇强军,內得民心,已成堂皇煌煌之大势。他们已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哀嚎几声,岂敢
